冰岛记忆：梦乡和梦魇咫尺之间

在真正站在冰岛的土地之前，我未曾想过能亲自前往这个遥远的他乡。 直到今天回想我在冰岛的种种体验，我仍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按：本文是少数派会员内容《冰岛环游攻略》的第一篇。因投稿较长，经我们建议进一步扩展为共四篇的系列文章。其中，本文讲述作者两次前往冰岛的旅行体验，后面三篇则是分别围绕「冰岛是什么」「玩什么」「怎么玩」展开叙述，内容包括冰岛介绍、景点和路线分享、游玩攻略、租车选择、开销统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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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冰岛之前，它于我而言是梦乡一般的存在。在南方生活了二十几年，我从未见过下雪的样子，体验过最寒冷的冬天也不过是大风夹雨的零度，而远在世界尽头的冰岛满足我对冬天的一切遐想。

在2022年的冬天，我第一次前往冰岛，却未曾料到梦乡会变成梦魇。我们落地冰岛的第一天，就目睹了12月的初雪，同时也是暴风雪。我们乘坐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延误5小时，落地机场后又因为封路被困在机场3小时，就这样在机场虚晃了一天。

好不容易到达酒店，却被告知由于暴风雪全城封路，我们原定的行程被迫取消，我们哪里也去不了。就这样在雷克雅未克市区晃荡三天，直到第四天才逮到解除封路的喘息点离开雷市，前往黑沙滩和蓝冰洞等景点。最终，我们在冰岛待了一周，只走完了原计划一半的行程，最后一天像逃亡一般离开冰岛，并劝告准备来玩的伙伴谨慎出行。

今年初春，我看到网络上所谓「有经验的过来人」发帖说，冰岛因为天气恶劣不适合12月出行，在4月出行状况会好很多。恰好3月底时对象计划和朋友去冰岛自驾，我便跟着再去了一次。结果上次被困市区时自我安慰「我们好歹能回酒店，好多人被困在救援站」的话语，在这次便被打破——我们被困在路上4小时，然后被带去了救援站，最后在车上睡了一晚。

但是，可能是上次的经历让我已经有了心理建设，这次再遇到时只觉寻常，和伙伴嘻嘻哈哈倒也不觉得难熬。而非旺季体验的蓝冰洞，让我体验到生命的震撼和美丽。两次旅程由于天气不同看到的不一样的风景，也让我对冰岛有了更完整且深刻的印象。梦乡和梦魇咫尺之间，这一次冰岛又回归我内心的梦乡。

在写作这个系列文章之前，我多次纠结久久未能开始，一方面我想分享旅行中的体悟和感受，另一方面也有很多冰岛旅行的实用技巧想分享，但放在一篇文章总显得过于繁杂。思前想后，与其杂乱地放在一篇文章里写完，不如分成不同的章节，详细地记录我这次「圆梦之旅」，包括旅行体验、旅行路线、租车攻略和注意事项等。

在这组文章里，我想和你分享我这两次旅行的体悟和感受，还有途中拍到的美景。

生命：在蓝冰洞的黑暗，感受脆弱但顽强的生命

两次前往冰岛，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位于杰古沙龙冰湖附近的蓝冰洞。第一次去是在去年圣诞节前，由于是经过好几天封路后的第一次开放，游客非常多，导游称「这是我今年最忙碌的一天」。因此我们的游览十分匆忙，匆匆看一眼拍张照便被带出来。那时候我以为蓝冰洞的参观就是这样了，走马观花，被后来的游客催促着向前走。没想到第二次再来，体验简直天差地别。

第二次来蓝冰洞时，我们刚开车到达杰古沙龙冰湖，从维克镇到杰古沙龙冰湖的必经路段就因为暴风雪封锁了，因此在我们之后几乎没有游客能到达。从封路可见，当天的气象状况并不友好。我们原定在上午的徒步，在我们到达集合点时就被通知因为天气原因取消，但是平台的客服告诉我们蓝冰洞目前还开放，建议我们可以尝试去蓝冰洞。

虽然天气不好，但如果我们也没有其他行程，所以我们决定赌一把（来回近8小时路程）。于是我们就去了，幸运的是在我们到达时蓝冰洞还开着，不过到达停车场的时候，我们也确切明白什么叫做「天气不好」。

虽然我第一次来时正值冬季，而且是冰岛暴风雪肆虐的一周，但是我当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停车场的全貌，以及在《流浪地球2》出现过的冰河湖。而第二次来时，哪怕是气温逐渐回暖的三月末，但因为暴风雪整个停车场都被积雪覆盖，天气糟糕到我们没有办法用肉眼看清冰河湖，钻石沙滩也没得去。

回归正题，在第二次前往蓝冰洞时，我们乘坐一辆小巴到达蓝冰洞附近，便下车穿上装备跟着导游徒步。大概步行近25分钟后，我们到达了蓝冰洞（而我第一次去时只走了大概15分钟）。导游将我们引领至蓝冰洞的最深处，在一个只能弯腰前行且没有光的地方，他让我们坐下，把所有手机和安全帽的光都关掉，安静地感受这个时刻。

他说「你们现在是它的一部分，它也是你们的一部分」。在安静的几分钟里，我不禁潸然泪下，眼泪失控般涌出。这种情绪很微妙，发生的时候我只知道它从哪个方向来，但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

在回程的车里，我在备忘录写道：今天在蓝冰洞深处的时候，大家安静地坐在洞里感受生命。突然有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以接近啜泣的程度流着泪。我问自己为什么落泪？那一刻感受到的先是感动，还有珍惜和爱。我感觉大自然真的好奇妙，人类既渺小又勇敢，我们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千万年而成的历史冰洞里，与神圣的生灵同存着。不知道人类何德何能可以挑战大自然，但是这过程中透露的勇敢和茁壮的生命力又让我感慨......

在半个月后和家人视频，我谈起在蓝冰洞的经历时又忍不住落泪。我至今也没有很清晰地想明白为什么会落泪，但我知道这些眼泪是因为震撼和感动。在星野道夫的《旅行之木》中，他写道「小驯鹿降生在寒风呼啸的雪原，白腰朱顶雀在零下50度的严寒中鸣啭。它们都能让我感觉到生命的顽强。

然而，自然总是既顽强，又潜藏着脆弱。而让我心醉神迷的，正是自然与生命那脆弱的一面。我总觉得，我们一天天地活着并不是理所当然，而是莫大的奇迹...... 我们就活在这样的脆弱中。换言之，人类是仰仗着自然，才能在某个范围内存活。也许稍不留意，我们就会忘记这一点」。或许，感动我的就是大自然慷慨向我表达的那一刻。

危险：美丽与危险并存，凌晨三点逃进避难所

在冰岛时，我切身体会到什么是「美丽与危险并存」。在从蓝冰洞开回民宿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暴风雪，好不容易行驶到维克镇，眼看只有不到 10 km就可以回到民宿，但四个小时后我们仍在原地。

在进入唯一一条回程路的入口时，我们遇到雪地陷车的一家西班牙人。在帮他们把车推出来后，他们用夸张的手势和表情警告我们「前面的路十分 crazy（疯狂）」，不断重复crazy并建议我们不要往前走。但因为这是我们唯一能回家的路，且陆续有几辆车往前开，于是我们决定还是跟着前车往前开试试。事实证明 crazy 的路确实不应该走，我们以龟速开到半路，就发现所在路段在冰岛交通局的网站显示封路。如果在封路路段开车遇险，保险公司是不会理赔的，因此我们只能原地停下等待救援。

在原地等待的几个小时，冰雪不断砸向我们的车门窗，发出类似于低吼的咆哮声。车窗上布满和着风吹来的冰雪，让我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南方人哪里见过这番场面？冰雪大到我们都不敢开车门或者车窗，哪怕另一辆车停在我们旁边试图交流，我们彼此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在暴风雪未肆虐时下车帮西班牙人推车，都被吹地东倒西歪看不清路，更何况暴风雪已经严重的深夜。在那个时刻，我们和隔壁车谁都不敢贸然下车交流，只能安坐在车上相互「陪伴」。

虽然等待看不到尽头，舟车劳顿之后我们的士气有些低沉，但伙伴们还是开着玩笑相互鼓励着，相信一定会平安度过。当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在脑里闪过，会不会这就是所谓大自然的安排呢？下午让我们见识到美丽的一面，晚上也要展示些危险让我们不要得意忘形。

脑袋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和我说「人类，虽然你们有办法深入腹部窥探我的美丽，但是我要限制你们可是轻而易举的哦」。一边想着，一边在等待三个多小时后迎来了冰岛救援队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将我们引回维克镇的救援站，让我们等第二天路通了再往前走。因为救援站很多人且只能坐着，我们最后回车上睡了一晚，等到第二天中午路通了才得以回民宿。事后和其他朋友聊起这件事情，她们都问我「听起来好危险，你不害怕吗」。说来奇怪，当时心里好像格外平静，可能是油量充足的车和能看到其他人也在路上，给我们注入一些安心剂，我们总是相信能有办法。但这也的确给我警告，不要小瞧大自然的威力，以及留意他人的劝告。

美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个奇妙的小岛坐落在北极边缘，拥有欧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自然奇观。大陆上最大的瀑布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贫瘠的高地形成了欧洲最大、最孤独的沙漠；令人敬畏的冰盖瓦特纳约库尔是两极之外最大的冰盖。其他壮观的现象还包括：冒烟的火山、缓缓流动的冰川、喷出的熔岩、喷涌的间歇泉、冒泡的泥潭、舒缓的温泉池，以及在黑暗的冬季，神奇的北极光。——孤独星球《冰岛指南》

我问 ChatGPT「为什么人们想去冰岛旅行」，它回答我的第一条原因是「冰岛以其壮丽而多样化的自然景观而闻名，包括冰川、瀑布、火山、间歇泉和黑沙滩等，这些景观提供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照片机会和独特的探险体验」。诚然，冰岛最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它有着别处难以寻觅的美景，而且它接近北极圈的高纬度足以让从小生活在亚热带地区的我为之神往。

在冰岛看到的美景有很多，有些是挂着牌子写着介绍的知名景点，更多的是沿途车程专属的景色。由于去的季节不同，经历的天气不同，我有幸目睹不同时刻的冰岛，也留存值得我珍藏一世的相片。还是那句话「我一个鲜少离开南方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番场面」。漫山遍野的冰雪，在街上和朋友挽着手走路都会打滑，开车时遇到结冰路段车会难以控制地左右摇晃...... 人们常说「因为稀有，所以珍贵」，冰岛吸引我再去的原因也是因为它于我而言实在太珍稀了，所到之处的每一个微小体验都足以让我和朋友叨上无数次。

人的心境也真是够滑稽的了。因为它会无可救药地被鸡毛蒜皮的日常生活所左右，却也能在风的感触与初夏气息的撩拨下心花怒放。人心是那么深奥，却也浅薄得不可思议。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一定有这份浅薄的功劳吧。——星野道夫《旅行之木》

在真正站在冰岛的土地之前，我未曾想过能亲自前往这个遥远的他乡。 直到今天回想我在冰岛的种种体验，我仍会觉得这是一场梦，只有翻开相册，看到自己记录的照片和视频，才会相信它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于我而言，旅行是一种探索，也是一种找寻。我们在旅行中穿越乡村和城市，遇见各种人和事，每个瞬间都是一幅画面，每个故事都是一段历史。在路途中不断与外界碰撞，可以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

诚然，旅行的风景会影响旅行的体验，但每一段旅行都有它独特的回忆。在我过往的旅行经历里，无论是第一次前往北方，在陕北待了一周没吃上米饭馋得发慌；还是在重庆街头因为贪吃麻辣串而错过登机时间，却幸运地遇到飞机晚点，都让我时隔多年仍回味无穷。即使旅行的目的地不是冰岛，它也一定有值得我们探寻和享受的事物。但如果它恰好是冰岛，希望我的旅行体验能对你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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