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们的黄昏

全球富豪们正在经历一场财富大缩水。

与去年10月的高点相比，特斯拉股价已腰斩，市值蒸发超4.7万亿元；贵为全球首富的马斯克在特斯拉的持股缩水超万亿元。

当世界这艘大船剧烈摇晃，似乎没有几个富豪可以幸免。我们曾在《新加坡首富们在渡劫》一文中提到，新加坡首富们正在经历水逆，比如新任首富李西廷，随着迈瑞医疗股价下跌，其身家一天缩水几十亿不是梦。

相比他们，一些前首富们日子就更苦了。

比如，当年的全球房地产首富，如今正在变卖股票、豪宅、私人飞机还债，公司负债2万亿；当年的大陆首富，如今公司现金流枯竭，负债超500亿；当年的服装业首富，如今公司持续亏损，被曝裁员、欠薪，都快无路可走了。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上述几位前首富分别是恒大地产创始人许家印、国美创始人黄光裕、美邦服饰创始人周成建。

他们都曾坐上过首富之位，而且是蝉联多次的那种；如今却纷纷深陷困境，回天乏力。

这些前首富们是如何从巅峰跌落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得从他们当年如何走上巅峰开始找原因。一旦把时间拉长，你会发现，每个首富的起与落，既是一个人创业的兴衰史，更是一段经济周期始与终的注脚。

所以，他们的成功和失败都不是孤例。当时代红利涌来时，一批人会从中受益；当红利消失，需要穿越周期的时候，失败的也是大多数。

首富们的艰难时刻

不久前，伦敦最贵豪宅Rutland Gate 2-8a上架出售，引发海内外关注。

据英国《金融时报》，该豪宅实际所有人是恒大创始人许家印。2020年，许家印通过好友出面购置这座房产，当时成交价高达2.1亿英镑，是当时私人住宅交易金额最高纪录的近3倍。

Rutland Gate 2-8a，图源网络

如果不是现实所迫，许家印可能不会在购入仅2年，连修缮都还未来得及进行就要将其出售。

恒大自去年下半年出现债务危机。据媒体报道，2021年7月1日—2021年11月16日，许家印已拿出70亿现金帮助恒大应对危机，资金来自他个人抵押股票，出售香港的别墅和私人飞机，他甚至将自住的房子也摆上了货架。

但这对于负债压顶的恒大而言，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截至去年年中，恒大总负债1.966万亿元人民币，期内总资产为2.38万亿元，资产负债率82.61%。

为偿还债务，恒大在内地的多个项目被摆上货架。但许家印认为，贱卖资产救不了恒大。

他为恒大自救开出三个“药方”：保交楼、压降房地产项目开发规模、向新能源汽车产业转型。

许家印不允许任何一个恒大员工“躺平”，他已经在公司内部立下多个军令状。

重中之重是保交楼。去年至今，许家印已经立下多个保交楼军令状。他今年的目标是：交付60万套房。他在内部动员员工要“大干苦干拼命干，为复工复产保交楼努力拼搏。”

许家印还对恒大汽车寄予厚望。今年3月，他也立下军令状——大干三个月，6月22日实现恒驰5量产。

但直到9月16日，恒大汽车才宣布恒驰5量产，10月开始交付，只是能卖多少就不知道了。

恒大希望通过债务重组化解巨额债务风险。但重组方案至今迟迟未能公布，时间表已从今年7月底延迟到“希望在2022年内尽快公布”。

目前为止，中国恒大、恒大汽车、恒大物业三家恒大系上市公司2021年财报和2022上半年财报仍在难产中。

当许家印还在立军令状艰难自救，黄光裕的第一个军令状已经失败了。

2021年2月，黄光裕立下军令状——18个月时间，使国美恢复原有市场地位。这个雄心勃勃的军令状让市场直呼当年那个激进勇猛的首富又回来了。

但很快，黄首富就用一份尴尬的成绩单证明自己“对执行的困难预料不足”。现实与他的目标仍存在显著差距。

2021年，国美零售净亏损44.02亿元，营收464.84亿元，不及京东同期9516亿元营收的零头。

今年上半年，国美零售净亏损19.7亿元；负债总额585.68亿元，期内其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24.09亿元。

但据媒体报道其可调配资金不足账面资金的两成。深陷资金链危机的国美已经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了。

如今国美零售的股价已经较黄光裕回归时缩水超90%。面对糟糕的业绩，黄光裕发声希望“向市场再借三年”，但市场已经没有耐心，无人响应了。

相比被困在一把手位置上的许家印、黄光裕，前服装首富周成建早早地“抽身”了。

2016年11月，周成建辞任美邦服饰董事长、总裁，他的长女胡佳佳接任。但至今，周成建仍是美邦服饰最大的股东，持股比例超40%。

胡佳佳拿到的是一手“烂牌”——当时美邦服饰增长乏力，亏损和负债率高企，仅2016年合计负债30.45亿元。

近几年，胡佳佳不仅没能将美邦服饰带出低谷，反而每况愈下。2022年上半年，美邦服饰营收同比大降47.49%，净亏损同比扩大501.37%至6.89亿元；同时，其负债率也推高至91.86%。

数据来源：财报，好看商业制图

2019-2021年，美邦服饰累计关店1871家；2022上半年，又关闭394家，其中直营店77家，加盟店317家。换句话说，过去三年半时间，美邦服饰累计关掉了2265家门店。

2022下半年，美邦还会大规模关闭亏损店铺，强化三、五线市场，升级线上渠道。对于未来，胡佳佳说，要以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没有退路。

“独断之王”没能再造奇迹

纵观许家印、黄光裕和周成建的成长史，可以说个个都是“穷小子”逆袭成首富的励志故事。

他们有着相似的成长环境——出身于农村穷苦家庭，但都很聪明，他们性格中也都有敏感、倔强、好赌的特征。

这些个人特征帮助他们在历史的洪流中抓住机会，成功跃升。但过往的成功也让他们变得更加独断专行，给他们今天的跌落埋下隐患。

许家印在1996年创立恒大，作为地产领域的后来者，许家印采取的发展策略是加大杠杆，跑马圈地。2016年，恒大首次超越万科成行业老大。

用20年时间，成就宇宙第一房企，许家印的成功秘诀就是“快准狠”。

“野心家”许家印不仅在房地产领域做第一，还要把房地产的经验复制到新能源汽车、健康产业、物业等多个领域，并将各个业务逐步分拆上市，打造一个“新恒大”。

大手笔多元化的扩张策略也将恒大推向高负债之路，即便是在2016年监管层提出“房住不炒”，并出手调控房地产时，恒大依然在激进扩张。

2016-2021年上半年，恒大的负债一路飙升，从2015年末的6148.9亿元，陡增至2016年末的1.16万亿元，之后一路猛增，直至2021年中债务达到1.97万亿，危机爆发。

数据来源：财报，好看商业制图

有投行人士评价许家印说，“别人有多少钱干多少事，许家印是兜里有两块要做20 块的事情，拽也拽不住他。”

在恒大，当许家印要激进多元化扩张时，恐怕也没有人敢拽住他。毕竟，在恒大，他极其强势。

曾在恒大领1500万年薪担任首席经济学家的任泽平透露，他建议过恒大“去杠杆、降负债”，但被许家印一笑置之，甚至被骂“格局太小”。

当许家印在为自己的独断专行买单时，黄光裕正在固执地复用十多年前的经验，试图东山再起。

在他的指挥下，国美零售大幅举债，烧钱买流量，大搞价格战，要造“娱乐化零售平台”。

一顿操作猛如虎，市值跌去800亿。他不仅很快把家底不多的国美折腾到风雨飘摇，亏损和负债率高企。

黄光裕之前经常在会上骂高管，出狱回归后，他依然能持续几个小时地大骂一个高管。他回归后，国美电器CEO王巍等多位高管纷纷离职。

美邦创始人周成建则是出了名的“暴君”。有员工曾这样评价他——“指着人鼻子发怒，拍桌子大吼，那都是常事，他的管理模式简单说就是‘不需要你们有想法，只允许帮我落实’”。

在内部会议上大骂员工也是他经常干的。曾经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周成建愤怒地批评下属的作风是“三蛋一不”——混蛋、王八蛋、瞎扯淡以及不作为。“暴君”管理下美邦，也曾爆发多次高管人事震荡。

周成建的“暴君”风格一是来源于他天生的暴脾气，另一方面也来自于他过去“独断专行”取得的成功。

比如2003年，他不顾员工反对及当地政府部门的挽留，毅然决定将美邦 总部从温州搬到上海。事后证明，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当美邦最大的旗舰店开在上海南京路步行街，再加上签下当红歌星周杰伦做代言，“不走寻常路”的美邦迅速坐上了国产快时尚的头把交椅。

在门店连锁盛行的时代，周成建靠“自主设计、委托生产、加盟销售”的虚拟经营模式赢了一次。当移动互联网大潮来临时，他开始醉心于“资本运营”和成为公众人物，远离了做裁缝的初心。

美邦也曾押宝过自营电商平台——邦购网、有范APP，也试过O2O，云门店，但都收效甚微，以失败收场。

当年的顶流周杰伦今天依然是顶流，但美邦早已不是当年的美邦了。

运去英雄不自由

三位前首富日子过得苦，他们的同行们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房地产业，国内四大地产巨头中，负债2万亿的恒大暴雷了，负债9000亿的融创也暴雷了，负债1.65万亿的碧桂园正走在暴雷的边缘。

此前，富力、佳兆业、世茂、龙光等房产巨头也纷纷被债务压垮，陷入风暴。

数据显示，2020年近500家房企破产，2021年近400家房企破产，实际上房企的倒闭潮在2019年已经开始。全国约有十万房企。

早在2019年，重庆市前市长黄奇帆就曾预言，今后十几年，国内房地产开发企业数量会减少2/3以上。

宇宙第一房企恒大面临的问题可能是最为突出的一家。

随着淘宝、京东、拼多多等电商平台崛起，家电零售连锁巨头的黄金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那个时代的两巨头之一苏宁曾拼命想跟上时代，最终还是被时代抛弃，张近东在2020年黯然离场。

国美也是那个时代的两巨头之一。黄光裕度过了14年铁窗生涯，国美也几乎完美错过了整个互联网时代。

国内服装产业那些曾经的巨头，如森马服饰、海澜之家、太平鸟、地素时尚等都面临着营收和净利润大幅下滑的困境。

正所谓只有时代的企业，没有企业的时代。首富们的命运起伏，不过是经济周期的兴衰在每个产业、每个个体之间造成的财富波动而已。

图片来源：好看商业制图

1998年，扩大内需成为拉动国内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和长期战略。家电、服装等消费行业迎来快速发展的黄金20年。

也是在1998年，我国住房改革开启，房地产真正进入市场化阶段，房地产市场迎来历史性发展机遇。

同样在1998年前后，新浪、搜狐、网易、阿里巴巴、腾讯等一批早期的互联网公司陆续成立，互联网产业迎来蓬勃发展的20年。

出口、消费、房地产、互联网成为过去20年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四大引擎。

20年后的今天，这些产业的周期都到了更新换代的节点。

2016年提出的“房住不炒”和最严调控，宣告房地产的黄金时代正式结束了。“住房不炒”的新周期下，高杠杆的玩法失效了。

随着流量红利结束，消费互联网的高增长也一去不复返。此时再烧钱买流量，追求高增长无异于逆风而行，注定事倍功半甚至失败。

这两年新消费、新国货崛起，一批新的国货品牌遍地开花，他们以全新的渠道、营销和供应链玩法满足新一代消费者的新需求。美邦这类初代国潮的玩法行不通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当一个周期走向尾声，最难的就是穿越周期，而绝大多数人注定会倒在下一个周期的黎明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好看商业”（ID：IGreatBI），作者：周一围，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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