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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弗里·乔叟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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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ffrey Chaucer - Wikipedia

《坎特伯雷故事》

当四月带来阵阵甘美的骤雨
让三月里的干旱湿进根子去,
让浆汁滋润草木的条条叶脉,
凭其催生的力量使百花盛开;
当和风甜美的气息挟着生机
吹进树林和原野上的嫩芽里,
年轻的太阳也已进入白羊座,
把白羊座里的一半路程走过;
当这大自然拨动小鸟的心灵,
让它们夜里睡觉也睁着眼睛,
让它们白天啼唱动听的歌声;
这时候,人们也就渴望去朝圣,
游方憎和香客就去异地他乡,
去远方各处知名的神龛圣堂。
英格兰各郡无论是东西南北,
人们特别要去的是坎特伯雷【教堂】,
去拜谢荣登天堂的殉难圣徒,
因为人们有病时他给予救助。  

在那天傍晚,有二十九位旅客
也来到这客店,他们形形色色,
全都是碰巧在路上萍水相逢,
现在结了伴跨着坐骑去朝圣,
而坎特伯雷就是要去的地方。
旅店的客房和马厩相当宽敞,
我们个个都安顿得十分舒适。
总之,当太阳从地平线上消失,
我已同他们每个人作了交谈,
很快就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
大家约定好,来日上路要起早,
而路上的情形,下面我会说到。  

既然现在正好有机会和时间,
那么在进一步讲述故事之前,
我觉得比较合情合理的做法
是根据我对他们各人的观察,
把我看到的情况全告诉你们:
他们是什么人,属于哪个阶层;

这位骑士是受敬重的男子汉,
从他一开始骑上马闯荡人间,
就热爱骑士精神和荣誉正义,
就讲究慷慨豁达与温文有礼。

虽然他忠诚勇敢却世事洞达,
举止的谦和简直就像是姑娘;
一生中无论遇到怎样的对方,
他从来都不曾说过一句粗话。


这是一位女修道院院长嬷嬷,
她浅浅的笑容恬静而又纯真;

她餐桌上的礼仪学得很到家,
既不让食物从她嘴唇间掉下,
手指也不让蘸到调味汁里面;
她小心翼翼把食物送到嘴边,
决不让一点一滴往她胸前掉,
因为讲礼仪是她最大的爱好。
她的上嘴唇总擦得干干净净,
所以杯沿上不见油腻的唇印,
尽管她就着杯子喝过好多次——
用餐时真的好一派得体举止。
的确,她是个风度翩翩的人物,
端庄中透出亲切,看了也舒服;
她着力模仿宫廷中那种气派,
一举一动都显出高贵的气概,
这样就理当受到大家的尊敬。  

要说到那种仁厚温柔的感情,
她是满腔慈悲,一肚子好心肠。
只要看到老鼠夹住在捕机上
死去或流血,她就会满面泪流。
她养几条小狗,给它们喂烤肉,
也喂牛奶或昂贵的精白面包。
如果这些小狗中有一只死掉
或挨了人家抽打,她会哭不停;
因为有一腔柔肠,有一颗善心。
她修女的头巾折得恰到好处,

这是一位十分体面的修道士,
很有气概,可以当小寺院主持;
眼下却管隐修院的院外产业。

至于圣马乌鲁斯或者圣本笃
定下的那些规矩,陈旧又严酷,
他就让陈旧过时的东西淘汰,
就按当今的时尚过起日子来。
有的条文说打猎者灵魂肮脏,
说修士如果不注意遵守规章,
也就无异于完全脱离修道院,
这就像一条鱼已经同水无缘——
他认为这种话不值一个牡蛎,
认为那条文不值拔光毛的鸡。

动手劳作对世人能有什么用?
圣奥古斯丁不妨自己去劳动!

我看他袖口镶着灰鼠的毛皮,
他那种毛皮质量全国数第一;
而为了在颏下扣住他的兜帽,
那里有个金别针做工很精巧——
别针大的一头还有个同心结。

在教团里面,他是高贵的栋梁,
在他活动的地区,那些小地主
喜欢他这个人物并同他相熟,
城里的有钱女人也同样如此;
因为据他自己说,他当忏悔师
要比教区里的教士更加适宜,
因为他得到批准,有这种权利。
他在听人家忏悔时十分和蔼,
赦免人家罪孽时更令人愉快:
只要他指望能获得捐物捐款,
那么同意人家的悔罪并不难——
因为肯向贫苦的教士团施舍,
表明那人已悔罪,该得到宽赦;
谁奉献了,托钵修士就敢发誓,
说他知道,这人对悔罪有认识;
因为许多人心肠很硬不会哭,
尽管罪孽使他们感到很痛苦。
所以人们可以不祈祷不哭泣,
但要向托钵修士捐钱作代替。

他熟悉每个城镇的饭馆酒庄,
熟悉客店老板和侍女远胜过
熟悉女乞丐或者麻风病患者;
因为他这人值得尊敬,有身份,
怎能去结识生了麻风病的人?
这对他这样的人物既不妥当,
也不体面;同这些可怜人交往
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
但是对于那些粮食商、富裕户——
总之,在一切能有好处的地方,
他谦逊有礼,乐于给人家帮忙。
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比他更行。
全教团数他最有乞讨的本领;
[他付了一笔费用才得到特许,
他的同道才不得进他这区域;]
哪怕是寡妇穷得鞋也穿不起,
临走前总是要拿几文钱施舍。

这是商人,胡须半朝右半朝左,
身穿花布衣,骑在马上很高傲;
头上戴的是佛兰德斯水獭帽,
他的靴子扣得又牢靠又美观。
发表见解时他的神情很庄严,
关心的却是如何能增加利润。

他很会炒卖外汇,用外币赚钱。
没有人知道他还有债务在身;
尽管他又做买卖又向人借债,
但他的言谈举止相当有气派。
不管怎么讲,这的确是个人物,
但是说实话,他大名我没记住。

这里的一位是牛津来的学人,
多年来他学习逻辑这门学问。
他的马瘦骨嶙峋像草耙一样,
而他呀我得说丝毫不算肥胖,
他的短外套早就是经纬毕露,
因为到目前不曾拿到过薪水,
又不够世故,得不到教会职位。
他不爱提琴、竖琴或华丽衣服,
宁可在床头放上二十来本书——
书中的哲学出自亚里士多德,
书外的封皮做成黑色或红色。
他对哲学或炼金术虽然精通,
但是钱箱里没黄金供他使用;
他已经全部用于学习和书籍。
对于给他钱、支持他学习的人,
他热心祈祷,祝福他们的灵魂。
他的心思主要都用在学习上,
不是必要的话一个字也不讲,
讲起来则正儿八经,提纲挈领,
内容既丰富精到,又十分生动。
他的讲话总符合道德和道义,
他爱做的事就是施教与学习。

这是审慎又明智的高级律师,
时常被请去圣保罗教堂议事,
在那里也同样显得非同凡响。
他颇有远见,举止庄重又大方——
至少看来是这样,他语言精练,
凭国王书面任命并赋有全权,
常坐在巡回法庭的法官座上。
他的学识、经验和崇高的声望
赢得了许多华贵袍服和赏金。
在购置地产上没人比他精明:
他的合同不会有失效的危险。
世界上没有人像他那样忙碌,
而看来他比实际上更要忙碌。
从威廉一世以来的每件案例
和判决结果都在他心中牢记。
他善于起草契约和法律文件,
没人能从中找到漏洞和缺陷;
每一条法令法规他记得清楚。
他骑在马上,杂色外套很朴素,
关于他穿着,我讲到这里为止。  

一起赶路的,还有服饰用品商、
织工、染坊主、织毯师傅和木匠——
他们穿的是制服,特点很明显,
因为是一个重要行会的成员。
他们的用品装点得光鲜别致,
就连佩刀也不用黄铜来装饰,
用的是白银;那些腰带和钱袋
做工精致又细巧,样样都精彩。

他们为这次旅行还带着厨师,
要他把又香又甜的佐料调制,
再加上髓骨和姜末把鸡烧煮。
伦敦的酒尝一尝他就能辨出。
他能烤会烧,善于煎炒善于煨,
做的杂烩浓汤和馅饼是美味。
但是我想他有个不幸的地方,
就是在小腿上长着一处恶疮。
但是他做的奶油冻滋味最鲜。  

这位是船长,家在遥远的西边;
他正尽力骑稳在一匹驽马上。

他从波尔多来的那一段路上,
趁酒商睡觉,偷喝了许多好酒。
至于良心的不安,他倒不会有。
就把人丢进海里,送他回老家。

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位医生;
在这整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
能在内科外科上同他比一比,
因为他有占星学方面的根底。
在很大程度上,他给病人诊治
就凭他那种占星知识和天时。
他会算什么时候病家那颗星
升入了星位,就进行驱邪治病。
无论是热症冷症或湿症干症,
他知道病的类型和病的缘起。
可真是一位全面的开业良医:
只要清楚了病的起因和性质,
他就会毫不耽搁为病人医治。
他的药剂师也可谓一叫就应,
立刻会送来内服外用的药品,
因为他们俩早就建立了友谊,
这样我帮你、你帮我彼此有利。
也熟悉刁斯科里斯和鲁弗斯,
还有希波克拉底、哈里和加伦,
拉齐兹、阿维森纳和塞拉匹恩,

在饮食方面他也非常有节制,
只要吃了有点饱就不肯多吃——
既注意容易消化又要营养好;
而在研读《圣经》上花的时间少。
那衬里不是塔夫绸就是软缎。
不过在花钱方面他相当节俭,
至今还存着瘟疫时期挣的钱。
黄金作为药既然能当强心剂,
他特别钟爱黄金自然有道理。

还有位好妇人来自巴思附近,
只可惜她那双耳朵有点重听。
她织布织呢的手艺极其娴熟,
超过伊普尔、根特的纺织好手。

这位好人是贫穷的宗教人士,
作为堂区长管着教区里的事,
他是位饱学之士,任职于教会,
真心实意地宣讲基督的福音,
热诚地教导他教区里的教民。

他的教区地域广,房子也分散,
但是他不管下雨或雷轰电闪,
也不怕辛苦麻烦或自己生病,
总拄根拐杖去走访他的教民,
哪怕是住得最远的富户贫家。
这就给教区百姓把榜样立下:
就是先拿出行动然后再教导。
他从《福音书》引来这个训条,
黄金若锈掉,铁还有什么办法?
因为我们信赖的教士若腐败,
那么无知者的腐化不足为怪;
以教士而言,最为可耻的事情
便是牧羊人肮脏而羊群干净!
教士要以自己的纯洁作榜样,
让教民知道怎样生活才正当。
他可不能把圣职租借给别人,
让他的羊群陷在泥潭里受困,
去为施主们超度亡魂而领赏,
或去另找门路,受雇于某行会;
他应当留在家里把羊圈守卫,
让他的羊群不会遭恶狼袭击;
他的本分是牧羊不是做生意。
虽说堂区长为人圣洁又高尚,
但对于罪人并不是冷眼相向,
出言吐语也并不骄矜和倨傲,
而是苦口婆心地教诲和劝导。
用的是他的善行、他的好榜样。
但如果有人偏偏就顽固不化,
那么他就会把这人狠狠责骂——
不管这人的地位高贵或低微。
我想这种好教士只有这一位。
他并不汲汲于追求浮华尊荣,
不摆出一副特有道德的尊容,
只讲基督和十二门徒的教导,
而这些教导他自己首先做到。

他有个庄稼汉兄弟一路作陪:
这兄弟拉过好多好多车厩肥;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干活好手,
生活平和又安宁,对人也宽厚。
任何时候,不管是高兴是悲戚,
他总是全心全意地敬爱上帝——
其次爱邻人,就像爱自己一样。
为了基督,他乐于给穷人帮忙;
只要是力所能及,为他们挖沟,
为他们打麦掘地,都不要报酬。

磨坊主的确是个强壮的汉子;
他骨骼又粗又大,肌肉又结实——
证明是:任哪里举行摔跤比赛,
他只要参加,总能把羊赢回来。

他的嘴巴像一个巨大的炉子,
能说粗俗的笑话、下流的故事,
讲的东西大多是丑事和犯罪。
他惯会偷麦,偷的是挣的两倍;
但居然也有“金拇指”这种外号。

这是法学院和蔼的伙房采购,
搞采办的人可以向他学一手,
学他采购食品时的精打细算,
因为不管是记账还是付现款,
他买东西的时候总十分注意,
以便在交易中占到一些便宜。
凭他这样没有文化的鬼脑筋
竟然能够比大堆学子还聪明,
难道不是上帝恩典的好例子?
他的主子数目三十位还不止,
个个是精明能干的法律专家,
有资格当大管家的总有一打,
足以去英格兰任何贵族家里,
为他们主子管理田地和收益,
使之凭自己的资财体面度日
而没有债务(除非他自己发痴),
或按他希望的那样过得简朴——
无论发生怎样的灾难或变故,
这些人都有帮助全郡的能力——
但这个伙房采购占他们便宜!

这管家身子很瘦而火气很大,
有个胡子刮得很干净的下巴;
他的头发齐耳朵短短剪一圈,
头顶前像教士那样剃得很短。

他的双腿相当长却又相当瘦,
细得像棍子,小腿后面不见肉。
他有能力管理好粮囤和粮仓,
没有查账人能挑他毛病领赏。
根据干旱或雨水,他能够计算
他的种子和谷粒有多少出产。
主人的猪马牛羊和奶酪作坊,
东家的储藏还有家禽的饲养,
完全由这位管家一个人掌管。
根据合约,主人二十岁一满,
他就向东家提供有关的账目,
没有人能说这方面他有延误。
那些牛倌、家仆和农庄管事
在他的跟前个个都怕得要死,
因为伎俩和花招都骗不过他。
他在牧场上有个很舒适的家,
那地方掩映在一排绿树荫里。
他买房地产总比他主子便宜;
私下里已积起相当一笔财产。
他手段高明,很会讨主子喜欢:
拿主子东西借给或送给主子,
居然要谢他,还有衣帽的赏赐。
他年轻时候学过一门好手艺,
学的是木匠,活儿做得很精细。
他骑的一匹灰公马毛色斑驳,
这匹农家的好马名叫司各特。
他穿深蓝色长长的外套一件,
身边挂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我们这一行人里还有个差役;
火红的脸如同是画中的天使。

他会说的拉丁词不过两三个,
无非是从教会的教令里学得——
这并不奇怪,因为整天听到它;
你们当然也清楚,就算是松鸦
也把“沃尔特”说得教皇那样好。
但是,若有人想要把他考一考,
那么他这种知识马上就露底,
他会叫道“Questio quid iuris”。

这个无赖也算心地好,人厚道;
比他更好的家伙倒是难找到。
哪怕你养了整整一年小老婆,
只消给他一杯酒,他轻轻放过,
对你的好事再不加理会,因为,
私下里他也犯偷鸡摸狗的罪。
要是他在哪里找到个好朋友,
就会教导这个人,根据其案由,
不用怕被领班神父开除教籍,
除非他的灵魂装在了钱袋里;
因为在钱袋里就会从重发落。
“钱袋是领班神父的地狱,”他说。
然而我非常清楚他是在骗人:
罪人都应当害怕被革出教门——
这是死路,正如蒙赦免是获救——
还为可能被送进监狱而担忧。

有个卖赎罪券的同他一起走:
是他若望西伐的旅伴和朋友,
这来自罗马教廷的人高声唱:
“亲爱的,请你快快来到我身旁!”
差役强有力的低音与之相伴,
任何喇叭的声响不及他一半。

说到骗,这种卖赎罪券的行家,
从贝里克到韦尔没有第二位。
因为他还有枕套放在行囊内,
他说原先这是圣母的遮面布;
他说他还拥有圣彼得的遗物,
是其航海时用过的船帆碎片——
直用到耶稣基督来把他召唤;
还有黄铜十字架,镶石子几粒;
还有猪骨头,装在玻璃瓶子里。
凭这些所谓“圣物”,无论何时
在乡间遇上一位贫穷的教士,
那么他在一天里搞到的钱财
教士花上两个月也挣不进来。
就这样,凭着花招和胡吹乱捧,
他把教士和众多的百姓糊弄。
但最后还得为他说句公道话,
教会里的优秀教士还得数他。
念经文讲圣经故事,他都在行,
尤其是奉献时候的那种歌唱;
因为他知道唱了这曲子之后,
他就得讲道,就得努力用舌头
去挣钱,这方面他能做得很好;
所以他唱得既高兴,嗓门也高。

但首先我要请你们宽宏大量,
不要怪我讲的话粗俗或肮脏,
因为我要在这方面实事求是,
向你们介绍他们的言谈举止,
有时甚至把他们的原话重复。
其实呢,你们同我也一样清楚,
无论是谁,要复述别人的故事,
就得尽量复述原话的每个字——
越接近越好,只要有这个能力,
哪怕说这样的话放肆又粗鄙——
要不然他就歪曲原来的故事,
或生出新枝节,用了新的语词。
哪怕是兄弟,他也容不得更改,
必须同样一字又一字说出来。
《圣经》里面基督的说话很朴素,
而你们知道,这完全不是粗俗。
柏拉图也说(读他书的都赞同)
语言和行动必须是一对亲弟兄。

骑士的为人明智又循规蹈矩,
这位好汉子看到抽签的结果,
便主动履行自愿作出的承诺。

他也随即面露喜色地开始讲,
所讲的内容就像下面的这样。

骑士的故事

真的,要不是你们听起来太长,
我倒很愿意原原本本地讲讲:
忒修斯和他那支英勇的队伍
怎样攻取了亚马孙人的国土;

但现在我得避免讲那些事情;
天知道,我有大片土地要翻耕,
但为我拉犁的耕牛并不强壮,
而我故事的其他部分还很长。

说我刚才提到的这位君王
满载着荣誉,一路上意气昂扬,
这时,已经快抵达城门的跟前,
他眼光朝边上一看,陡然发现:
那条大路上聚集着大批妇女,
都穿着黑衣,前前后后很整齐,
两个两个地全部跪倒在地上。
她们又是哭又是喊,声音很响;
像这样大哭大叫的凄惨场面
世界上没有别人看见和听见,
她们就这样哭号着不肯停息,
直到把他的马缰抓在了手里。
“你们是谁?为什么这样哭叫——
把我凯旋而归的好日子打搅?”
忒修斯问道。“难道你们妒忌
我的荣誉,就这样来哭哭啼啼?
或者,你们若受到伤害或欺负,
那就说出来,我来给你们做主。
再有,你们为什么都穿一身黑?”

只见妇女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脸色惨白,她刚从昏死中苏醒,
答话时的愁容令人看了痛心:
“我的君主,幸运之神给了你
生为征服者的福分,让你胜利;
我们绝不因你的荣耀而难受,
倒是要恳求你的仁慈和搭救。
请你可怜我们的痛苦和不幸!
让我们这些处境悲惨的女性
能分享一点你的怜悯和仁慈。
我的主上啊,我要讲一个事实:
我们个个都曾是贵妇或后妃,
可现在的境况显然令人伤悲。
要感谢命运女神的无常之轮——
永远不会把幸福给定任何人。
我的主上啊,为了等待你来到,
我们在这处仁慈女神的圣庙
已足足把你恭候了两个星期。
请帮帮我们吧,你有这个权力。

"因为我们的夫君都已经阵亡——
因为参加了对底比斯的围攻。
可是现在啊,可恨那老克瑞翁
竟然做了底比斯城邦的主宰,
一味地倒行逆施又为非作歹。
他一贯暴虐无道又蛇蝎心肠,
我们的夫君尽管都已经阵亡,
他却死活不同意对这些遗体
用埋葬或者火化的办法处理,
而要对他们的遗体继续施暴:
他下令把遗体全都堆在一道,
准备让野狗来吞吃,算是泄愤。”


仁厚的国君立刻跳下了战马。
听了她们这些话,他满心怜悯;
看到这种可怜又可悲的情景,
想到她们曾经的尊荣和高贵,
他感到胸中的心难受得要碎。
他伸出双手把她们一一搀起,
说的安慰话都出于好心好意。
作为忠诚的骑士他发出誓言,
说要尽所有的力量做到一点,
要为她们向克瑞翁报仇雪恨,
让希腊的百姓说到这个暴君,
说到克瑞翁遭到忒修斯报复,
都认为他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忒修斯立刻展开了他的旗帜,
毫不耽搁就策马率部下奔驰,
浩浩荡荡地朝着底比斯进军。

不过这件事还是长话短说吧。
反正暴君克瑞翁败在他手下:
他堂堂正正同底比斯王交手,
英勇地杀了他,使他部下逃走;
然后他发起攻击,把城池占领,
把城墙和房屋一概拆倒夷平;
又把攻城战中死难者的尸骨
交还给那些痛失夫君的孀妇,
让她们按风俗习惯举行葬礼。
贵妇们眼看火化亲人的遗体,
个个都嚎啕大哭,泪流不止;
当她们告别这位高贵君王时,
忒修斯给了她们极高的礼遇,
殷勤而又周到地送她们离去。
但所有这些讲起来太费时间,
而我只想尽可能讲得短一点。

现在底比斯已经完全被打败,
有些宵小之徒却忙碌了起来,
他们在一堆堆的尸体中翻找,
为了剥取死者的铠甲或衣袍。
说来事有凑巧,他们在尸堆里
发现有两个年轻武士躺一起;
他们血淋淋的,受了多处重伤,
而精细华丽的纹章完全一样。
至于怎么称呼这两个年轻人——
一个阿赛特,另外一个帕拉蒙。
他们只剩一口气却还没死亡,
但是凭罩袍和铠甲上的纹章,
纹章官只消一看就完全明白,
他们俩是底比斯的王族后代,
两人的母亲则是一对亲姐妹。
于是人们把他俩拖离了尸堆,
小心翼翼抬到忒修斯的大营;
他当即决定将他们终身监禁,
下令将他们送进雅典的牢房——
即使对方付赎金也绝不释放。
可敬的君王把这件事情办妥,
立刻就率领着大军凯旋回国——
头戴桂冠,一派胜利者的雍容;
此后一辈子过得欢快而尊荣。
他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帕拉蒙、阿赛特他们两个
始终被关在塔楼里,满腔悲愁,
因为黄金赎不回他俩的自由。

“如果你对我不忠或是背叛我,
这不会让你有多大荣誉,”他说,
“因为我是你表兄,我们立过誓,
彼此间要永远忠诚,同生共死,
哪怕在酷刑下各自命归黄泉,
否则我们两人被死神分开前,
无论在爱情或在其他事情上,
好兄弟,我们都不能妨碍对方。
你应该事事都助我一臂之力,
而我同样也应该处处帮助你,
这是你和我立下的庄严誓言。
我很清楚你不敢否认这一点。
正因如此,我才把心事告诉你;
可现在,你要背信弃义施诡计,
要爱上我所钟爱、效忠的女子——
我就要这样爱她,一直爱到死。
我说阿赛特,你不该背信弃义。
是我先爱她,并把苦恼告诉你——
因为我说过,我们早就立过誓
要互相帮助,这才吐露了心事。
你作为武士,应当受誓言约束,
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我帮助,
否则我敢说一句:你背信弃义。”

“比我更背信弃义的准会是你,”
阿赛特神情高傲,随即反驳道,
“是你在背信弃义,我实话相告。
因为要说爱上她,我在你之先。
你有什么可说?就一会儿以前,
你还不知道她是人还是神灵!
所以你那种感情是宗教感情;
而我因为她是人,所以才爱她。
我刚才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
是把你当做表兄和结义兄弟。
就算我想到先爱上她的是你,
难道你不知读书人有句老话:
‘谁能给恋爱之人定下什么法?’
我敢用脑袋担保:爱情之法
高于人世间存在的一切律法。
因此在每个阶层,人为的律令
每天在遭到破坏,就为了爱情。
是人就得爱,这由不得他自己。
哪怕会死,也没法从爱情逃离,
不管对象是姑娘、人妻或孀妇。
而且你一生一世,她那种眷顾
很可能得不到,当然我也如此;
因为你自己很清楚一个事实,
你我被判定要终身受到监禁,
人家永远不肯把我们换赎金。
我们就像两条狗把骨头争夺,
但是打斗了一天都毫无收获,
而就在它们拼死拼活的时候,
飞来一只鹰把那根骨头叼走。
我的表兄,所以说国王宫廷里
人人为自己,当然这也不得已。
你要爱就爱,而我既把她爱上,
就会爱到底,事情就是这个样。
你我还得在这个监房熬下去,
今后如何,还得看各自的运气。”

庇里托俄斯非常看重阿赛特——
早在底比斯就有多年的交情。
经不住庇里托俄斯一再恳请,
忒修斯终于决定赎金也不要
就让他恢复自由,放他出监牢,
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随他便,
但是有一个我将说到的条件。
保证他阿赛特今后终其一生,
决不再踏进忒修斯王的疆界,
否则无论是白天无论是黑夜,
只要一旦被发现一旦被抓到,
他的脑袋就必须被大刀砍掉——
哪怕他进来仅仅只有一分钟。
此外没任何选择,没办法折中;
阿赛特只得离开,匆匆回故土——
时刻都得记住:他押的是头颅!
他仿佛感到死亡扎进他心中。
他流泪他呜咽,哭得哀哀切切,
只想找机会偷偷把自己了结。
他说:“我呀生来就注定命苦,
如今我坐的牢比先前还不如;
这甚至还不是炼狱而是地狱,
我却注定了永远在这里定居。
我竟认识庇里托俄斯,真晦气!
不然我如今还在忒修斯那里;
一生一世被锁在他牢里也好,
那倒是我的幸福而不是苦恼。
只要能看到那美人,把她崇拜,
哪怕永远也不配得到她青睐,
对于我来说,也就心满意足啦。
我的亲爱表哥,帕拉蒙兄弟呀,
这么一来你倒是获得了胜利,
可以十分幸福地待在牢房里。
谁说是牢房?千真万确是天堂!
命运女神的色子帮了你大忙:
你能见到艾米莉,我却远离她。
而天道无常,一旦事情起变化,
凭你这么个智勇双全的武士,
她近在咫尺,机会自然有的是,
那时候也许你的愿望能实现。
但是我却得不到这样的恩典,

”有人想发财致富,不料发了财
却大病一场,甚至还遭人谋害;
有人不想蹲班房,急于出监狱,
不料回家后死在家人的手里。
诸如此类的灾祸可层出不穷,
我们不知道祈祷能有什么用;
我们变得像醉汉,醉得像老鼠。
但还有个家,这一点醉汉清楚,
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回家,
而对于醉汉,每条道路都很滑。
事实上,我们活在世上就这样,
总在苦苦地追求幸福和欢畅,
结果常发现我们的路都走错。
有句话我们都会说,尤其是我,
因为我原先以为并完全相信:
只要我逃离牢房不再被监禁,
那么我就会非常高兴和满足,
不料离开了牢房就远离幸福。
艾米莉,既然已经无法见到你,
我与死无异,已没有补救余地。”

这时候妒忌之火在他胸膛里
一下就蹿起来把他的心侵袭,
那势头之猛似乎让他变了样——
看来像死灰或像惨白的黄杨。
接着他说:“你们残酷的天神哪,
统治这人间就凭那永恒的话,
只把你们的律令和永恒意向
镌刻在坚如刚玉的硬石板上。
人类在你们眼中呈现的情景
是否胜过瑟缩在圈里的羊群?
人也同别的牲畜一样遭屠杀,
还有监房把他们囚禁和关押;
事实上一个人即使没有罪过,
也常受病痛和其他厄运折磨。

“无辜的人受折磨居然是天意,
这种天意里究竟有多少道理?
另外有一点也增加我的痛苦:
作为人得受道德和义务束缚,
为了神,他的欲望得受到抑止,
然而野兽的欲望倒不受限制。
一头动物死了就不再有痛苦,
但是人死后还得流泪和哀哭,
尽管活着就饱受忧患和苦恼:
毫无疑问,这就是众生之道。
这个问题我让神学家来回答,
但我知道世上的痛苦太多啦。
可叹的是,我见过毒蛇或贼子,
他们残害了多少位忠义之士,“

你们也都恋爱过,我要问你们:
哪个更苦,阿赛特还是帕拉蒙?
这位每一天都能见到心上人,
但是只能在大牢里面过一生;
那位能走路、骑马到处去转转,
但要看看心上人却难上加难。
你们有本事就判断谁更难过,
我故事得像先前那样往下说。
且说阿赛特回到底比斯之后,
每天都长吁短叹,人渐渐消瘦,
因为再也见不到他的意中人。
总的说来一句话,他那种愁闷,
现在或将来永远没人比得上,
尽管我们这世界将地久天长。
他咽不下水和饭菜,睡不着觉,
人变得枯槁精瘦,瘦得像长矛;
他眼窝深陷,害得人人都怕看,
脸色蜡黄又憔悴,像死灰一般;
他形单影只,经常是孤孤零零,
晚上独自哀诉时,整夜哭不停;
他听到人家唱歌或弹奏乐器,
忍不住就会没完没了地哭泣。
他精神萎靡低落,完全变了样,
以至于人家尽管听着他在讲,
也难听出这是他说话的声气。
他一举一动显得异常又压抑,
不仅像是患了严重的相思病,
甚至更像脑子里出现了病情,
也就是抑郁之气进了前脑里,
那里出问题就造成癫狂痴迷。

他说,“我也要立刻就去雅典,
决不能因为怕死就踌躇不前——
一定要去看看我倾心的女郎。
在她的面前我可不在乎死亡。”
只见镜子里的他已变了容貌,
甚至连面色也同以前不一样。
这时候有个想法来到他心上:
既然这么长时间他都在生病,
结果连自己的脸也都变了形,
那么以后他只要别出头露面,
一直隐姓埋名地居住在雅典,
就能够常常见到心上的女郎。

于是他立刻脱下华贵的服装,

换上一向是苦力穿的百衲衣,
只挑了一名扈从跟随着自己——
这扈从知道他的心事和身份,
也像他那样装扮成一个穷人。
阿赛特抄最近的路直奔雅典,
抵达之后有一天来到宫门前,
说是愿意干挑水之类的重活,
反正任何杂活,吩咐他他就做。
这件事,我就说得尽可能简短。
总之,不久后就有人给他活干,
这个人是谁?是艾米莉的管事;
因为阿赛特很精明,很快得知
侍从之中哪个为艾米莉服务。
阿赛特身材很高,骨骼也魁梧,
加上年纪轻,自然就身强力壮,
所以劈柴和担水干得很在行,
能完成任何人派给他的工作。
这样干下来转眼就是一年多,
结果美人艾米莉选他当随从;
他说自己名叫菲拉斯特拉通。
哪里能得到他所得到的器重!
他为人亲切体贴,举止又斯文,
宫中到处能听到他的好名声。
人们说如果忒修斯给他机会,
把他提升到比较体面的职位,
让他在那个职位上发挥才智,
那么忒修斯做了一件大好事。
就这样,由于他的品行和口才,
他的声望很快在宫廷中传开,
结果忒修斯听到后为之所动,
就把他召到身边让他当扈从,
给了他与这职位相称的俸禄。
另一面,人们每年从他的故土
悄悄地送来他所得到的收益,
但是这笔钱他花得谨慎得体,
所以没有人怀疑他钱的来源。
这样的生活他足足过了三年,
无论战时或平时他表现超群,
没人像他那样受忒修斯宠信。

反正不管是机遇不管是天命
总之注定的事情必然要发生,
结果帕拉蒙得到朋友的帮助,
在半夜刚过之后从牢房逃出,
随后就尽快逃离了那座城池。
原来他拿很多酒给那看守吃,
酒里不但加进了香料和蜂蜜,
另外加有上好鸦片和麻醉剂,
所以看守吃下后就进了睡乡——
推也推不醒,非得酣睡一晚上。
时机一到,帕拉蒙就尽快逃跑,
那时候夜很短,不久便要拂晓,
所以,不得不赶紧找地方藏身。
就是这样,战战兢兢的帕拉蒙
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附近树丛。
总之他的打算是,在这树丛中
要躲到天黑之后再动身赶路,
回到底比斯后请求亲友帮助,
让大家一起发兵攻打忒修斯。
反正他愿意冒个险,拼着一死,
也要赢得艾米莉,同她结良缘。
简而言之,这是帕拉蒙的心愿,
也是他全部计划,也是他目的。

碰巧这是帕拉蒙藏身的地方——
在那灌木中没人能够发现他,
因为他非常担心会遭到追杀。
来人竟是阿赛特,他哪里知道;
天晓得,这种事情怎么想得到!
多年来有句老话说的真不错:
“田野长着眼睛而树林有耳朵。”
所以人们的言行要稳妥平静,
因为时时有意外相遇的情形。
阿赛特哪知灌木丛里还有人,
而且静静坐着的竟是帕拉蒙——
近得甚至能听清他只言片语。

阿赛特高高兴兴唱完回旋曲,
尽情又尽兴地作了一番游荡,
突然之间就陷入了沉思默想,
因为相思者常有这种怪心理:
有时在树巅,有时落到荆棘地,
忽上忽下,像井里的吊桶一般。

我是他嫡系后裔,是他的子孙,
完全是君王之家的正统后代,
可是现在却成了卑贱的奴才——
那个人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却低三下四地当主子伺候。
而朱诺更使我蒙受耻辱的是
我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姓氏;
过去我叫阿赛特,现在却自称
一文也不值的菲拉斯特拉通。
唉,凶狠的玛斯!凶狠的朱诺!
你们发了火,我们遭了灭门祸——
现在只剩我和不幸的帕拉蒙,
而他还给关在忒修斯的牢中。
这样还不算,最最要我命的是:
爱神猛烈地射来火一样箭矢,
扎进我忠贞而忧思重重的心——
我的死在我出生前已经注定。
你的眼睛要了我的命,艾米莉!
我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你。

帕拉蒙听了阿赛特这番自白,
觉得突然有一把冰冷的匕首
扎进他心头,气得他浑身发抖。
这时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忍耐,
疯了似地从灌木丛后冲出来;
他面如死灰,指着阿赛特数落: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邪恶家伙!
你可赖不了,你爱我的心上人!
而我为了她忍下了多少悲恨!
在此之前我还好多次告诉你,
你我是立誓结义的血缘兄弟。
而你在这里居然欺骗忒修斯,
居然欺上瞒下地这样改名字!
现在你和我得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艾米莉的情人只能是我——
你和别人都不准爱上艾米莉,
因为我是帕拉蒙,是你们死敌。
我是碰运气刚刚才逃出牢房,
尽管赤手空拳地来到这地方,
我照样坚持这点:你要么死亡,
要么从此不再把艾米莉爱上——
两条路你挑,反正你已跑不了!”

阿赛特满心不屑地拔剑出鞘——
听了这些话,他已认出帕拉蒙,
这时更显得像狮子一样勇猛,
说道:“凭高坐在天上的神发誓,
你这人害了相思病又在发痴,
而且手里头也没有一件武器,
真要打起来,必定死在我手里,
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树丛。
你说我们两人立过誓、结过盟,
我让这盟誓和束缚化为乌有。
你这傻瓜想一想:爱本就自由;
我要爱她,你想管也没这本事!
不过,你既然是个勇敢的武士,
为了赢得她而希望决一死战,
我就以武士的信誉许下诺言:
这件事我绝对不让别人知道,
你明天在这里就能把我找到;
我会带来足够的甲胄和武器——
你把差的留给我,好的就归你。
今晚我把足够的饮食送过来,
还要送些衣服给你当被子盖。
如果我的意中人能被你赢得,
如果你能在这林子中杀了我,
那就罢了,让她做你的情人吧。”

俗话说得好,爱情和主子身份
最是爱独占,容不得别人来分。
这一对情敌明白其中的道理。
阿赛特立刻就骑马回到城里,
到了第二天还没天亮的时候
悄悄准备好两份武器和甲胄——
非常适合他俩的穿戴和使用,
供他们在野外单独决一雌雄。

因为我们世间的欲望,无论是
要打仗要和平,或者要恨要爱,
一切都受天意的支配和主宰。

“陛下,再怎么说又有什么用处?
我们两个人本就该引颈就戮。
身为俘虏,我们俩过得很悲惨,
对我们而言,生活是沉重负担;
陛下作为公正的裁判和君主,
那就不要给我们开恩和庇护,
要凭神圣的仁慈首先杀了我!
然后像杀我一样杀我这同伙;
或者先杀他,你不知他的底细,
他就是阿赛特,正是你的死敌。
他被你驱逐出境,回来是死罪,
就凭这一点,杀他没什么不对。
他来到这里,混进了你的王宫,
说是他名字叫菲拉斯特拉通。
这个人就是因为爱上艾米莉,
所以一年又一年地把你蒙蔽,
你还提拔他当上你的扈从长。
反正,我今天已经面对死亡,
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招认:
我就是你的不幸俘虏帕拉蒙,
凭着诡计刚从你牢房中逃脱。
我也是你的死敌,而且正是我
对于可爱的艾米莉爱到极点,
能够死在她眼前我心甘情愿。
所以我要求判我罪,把我处死;
但对我这同伙也该同样惩治,
因为按我俩的罪,应该被杀掉。”

他这样告诫自己,声音非常轻:
“当权者毫无怜恤之心可不行;
对待心怀恐惧又肯悔改的人,
自己的言行不能狮子般凶狠,
不能像对付那种骄横又狂妄、
坚持其原先错误的家伙那样。
这样的当权者没有能力分辨,
在这情形下划不出区分的线,
只会把傲慢与谦卑混在一起。”
这么一讲,他很快就消了怒气,
抬起目光炯炯的眼睛瞧了瞧,
随即嗓音朗朗地这样宣布道:

不过你们也知道,即便永远打,
她也没法子同时嫁两个男家。
你们俩总有一个,尽管不愿意,
只能吹藤叶哨子来安慰自己;
就是说任凭怎么妒忌和愤怒,
你们两人不可能都做她丈夫。
所以我替你们做如下的布置,
好让你们各自把机会试一试,
看命运怎么安排。听好这办法,
这是我解决你们争端的计划。

“能把对方杀死或赶出比武场,
这人就得到命运女神的厚赏,
我也就把艾米莉许配他为妻。
那个比武场我准备设在这里;
而为了求天神怜悯我的灵魂,
我要把裁判做得公平又公正——
你或他要么被杀要么被活捉,
我除此以外不接受其他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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