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跃亭：每一次回光返照，都是过度医疗

贾跃亭：每一次回光返照，都是过度医疗｜皆电

11月底，法拉第未来（FF）收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退市警示函』。

贾跃亭的“造车梦”再起波澜。此时距离FF在纳斯达克上市才不到半年。

纳斯达克规定，上市公司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通过EDGAR系统或其他监管机构，向委员会提交定期财务报告。如果过期仍未提交，将会被摘牌退市。

受此影响，截止11月24日收盘，FF股价报6.35美元，市值只剩20.6亿美元；而在今年7月22日，FF发行当天收盘报13.98美元，市值约45亿美元。

股价腰斩，市值砍半。

FF表示，未按时提交财报文件是因为公司内部正在调查来自做空机构的指控，在调查结束之前，将无法提交财报。

但调查何时结束？FF表示无法确定。

刚通过上市募资到10亿美元，扬言明年量产FF91，仅仅4个月后，又陷入退市风波。

不得不说，这很贾跃亭。

这份让FF陷入慌乱的沽空报告，来自J Capital Research。它发布的一份长达28页的分析报告中，首页就写着：我们认为，FF一辆车都卖不出去，贾跃亭只是想用美国投资者的钱填补自己的债务黑洞。

这篇报告分为三个部分，阐述了FF成立7年来出现的工厂烂尾、预定量造假、量产技术不成熟、资金不足、公司信用破产等九大问题，并言辞激烈地指出，FF就是一个电动车诈骗项目。

有股市就有沽空。通常来说，做空机构的报告并不意味着完全事实，它只是通过调查和抛出看法给投资者提供建议。

但这次，关于贾跃亭和FF的大部分指控，都不是空穴来风。

2014年成立至今，FF除了不断吸纳资金，并没有任何量产产品，而创始人贾跃亭，也是因为在中国欠了一屁股债才遁逃美国。

同样是2014年创办的蔚来汽车、小鹏汽车，2015年创办的理想汽车，都已经推出多款车型，月销量接连过万，且2021年的销量都要冲击10万。

反观FF造车7年有余，除了“明年量产”、“下周回国”、“蒙眼狂奔”、“为梦想窒息”这些烂梗，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当全世界的造车梦被马斯克点燃之后。

2014年，中国的造车新势力们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其中就包括贾跃亭。

当时贾跃亭做了两手准备，先是在国内市场拓宽和资本运作的步伐，宣布乐视『SEE计划』，打算复制乐视生态垂直整合的模式重新定义汽车，通过完全自主研发，打造最好的互联网智能电动汽车，建立汽车互联网生态系统。

在海外，贾跃亭联合前特斯拉高管尼克·桑普森、莲花中国区高管聂天心，共同在美国加州成立了一家公司LeTV ENV Inc，同年公司更名为Faraday Future，即法拉第未来。中美同步推进。

乐视『SEE计划』宣布后，乐视汽车迅速运作起来，先后用车联网系统与北汽和阿斯顿·马丁建立战略合作。大手一挥，还战略投资了充电桩公司，并控股了易到用车。

进入2016年，乐视汽车动作频频，参加CES、研发无人驾驶、推出首款概念车，忙得不亦乐乎。

概念车推出4个月后，乐视汽车已经开始计划在浙江省莫干山建立工厂，一期项目计划投资60亿元，年产能20万辆。还打算依托生产基地，打造一个集制造和观光于一体的汽车生态小镇——这个小镇100%使用共享的电动车，并能实现自动驾驶，还要把乐视网的内容资源注入进来。

这一系列操作，让投资者们看得眼花缭乱，乐视的汽车生态似乎真的要成。于是这年9月，乐视汽车获得10.8亿美元的首轮融资，投资机构包括英大资本、深创投、联想控股、民生信托等机构，阵容豪华。

但融资后不久，大饼就露馅了。原本应在2016年10月发布的乐视超级汽车，居然以“运输车出事故”为由无法抵达现场。

同时，广电总局两次下令整顿商业网站与牌照商合作，并点名乐视网，逼使乐视两次停盘以应对股价暴跌及市场波动。

乐视帝国开始崩塌。

2017年3月，乐视超级汽车全球副董事丁磊辞职，北美总部曝出裁员；5月，北美总部已经接近人去楼空，贾跃亭也申请辞去了乐视网总经理职务；7月，贾跃亭宣布辞去了乐视网的所有职务，只担任乐视汽车全球董事长。

就在出户消息发布前一天，贾跃亭以融资为由飞往美国，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国内的乐视烂摊子撒手不管，欠了一屁股债的贾跃亭把重心放在了FF身上。

从公司命名，就可以窥见贾跃亭的野心——Faraday取自Michael Faraday（迈克尔·法拉第），其在1831年发现交流电，比Nikola Tesla（尼古拉·特斯拉）的出生还早25年，而后者才是马斯克的特斯拉。

2015年12月，《纽约时报》刊登了一篇《获乐视高管支持，法拉第电动车斥巨资在美建厂》的报道，里面的内容非常积极乐观：“直接间接创造1.3万个岗位”、“2.15亿美元政策优惠”、“20年内创造7.6亿美元税收”，众多明确且庞大的数字给FF和内华达州都服下了定心丸。

然而，2016年11月，时任内华达州的财务官Dan Schwartz公开谴责FF，将FF的汽车项目称为“庞氏骗局”，并确认FF价值10亿美元的汽车项目实际停产。“贾跃亭宣布了太多项目，但内华达工厂项目拖欠了3个月的工程款，他们从没提过自己的资金问题”，Schwartz在采访中表示。

FF工厂假想图

贾跃亭并不Care。2017年底，贾跃亭高调出任FF全球CEO和首席产品官，开始推动一系列组织变革以及战略执行，并将在2018年正式交付首批FF 91。

但有消息称，2018年6月，FF才正式拿到当地许可、允许开工建设。在这半年里，贾跃亭被北京证监局责令回国履责，但他同样没有理会，宣称FF的融资取得重大进展，并召开了全球供应商峰会。

2018年年底，我们并没有看到一辆FF91上路。

在钱快花光的时候，贾跃亭遇到了一位贵人——许家印。

2018年2月，恒大健康发布公告，以67.47亿港元收购香港时颖公司100％股份，间接获得FF公司45％的股权，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

同年8月，FF在中国设立运营总部，命名为恒大法拉第未来智能汽车（中国）有限公司。但FF在烧光恒大投资的第一批资金后，并没有完成恒大的指定要求。双方产生分歧，恒大选择最终退出，只保留其20%的股权。

这时，你不得不佩服贾跃亭“找钱的能力”。

与恒大分手不久，2019年3月，FF便得到来自第九城市的6亿美元注资，双方将专注于在华研发、生产、营销及销售豪华智能互联网电动汽车的合资公司，并宣称打造全新豪华品牌车型FF V9。

这个第九城市，曾拿下过《奇迹》和《魔兽世界》在中国地区的代理权。

次月，FF再次获得美国商业银行Birch Lake领投的2.25亿美元融资，其中包含1.5亿美元的供应商信托。

接着11月，FF又从荷兰区块链公司EVAIO获得了价值9亿美元的新一轮投资。这笔钱将在3年内，通过STO的方式分期付给FF。

是的，FF又活过来了。

有趣的是，这一年，FF发布过一条微博，表示FF 91正在参加一个名为『Car and Coffee』的豪车展。配图中，人群围住一辆棕褐色的FF 91疯狂按快门，在FF 91周围的均是保时捷911、日产GTR等高端跑车。

『一切不懈努力，只为初衷的坚守！FF 91, on the way！』 FF说道。

不过，这条微博很快被网友揭穿——『Cars and Coffee』只是一个汽车爱好者组织，该组织会在世界各地不定期举行聚会，无论是车主还是爱好者，都可以参加活动并交流。FF只是假装在“参加豪车车展”。

这一年，贾跃亭还申请个人信用破产，不再担任FF的CEO，改由另一位业界争议人物毕福康接任。根据重组方案，贾跃亭所有债务将进入FF的股权信托基金，贾跃亭的债务将以其所持FF的股权偿还。

贾跃亭和毕福康

换句话说，贾跃亭把自己的债权人变成了FF的股东。债权人想要偿款，就得陪着贾跃亭把FF的市值做起来。妙！

2019年9月，FF在洛杉矶举办“919 Futurist Day”活动，新任CEO毕福康宣布FF91将于2020年9月开始交付。

2020年年底，我们并没有看到一辆FF91上路。

身陷囹圄的贾跃亭，希望通过CEO的改弦更张来避开信用的舆论漩涡，事实证明，确实有效——

2021年1月，吉利官宣与FF的合作，双方计划在技术支持和工程服务领域展开合作，并探讨由吉利与富士康的合资公司提供代工服务的可能性。同时作为财务投资人，吉利还参与了FF上市的少量投资。

直到2021年7月，FF与SPAC合并在纳斯达克上市，募集资金10亿美元。

注意，这次上市，FF用的是SPAC方式，即特殊目的收购公司，这是美股市场一种借壳上市的方式。与买壳上市不同，SPAC是由投资方自己造壳，其自身并没有实际业务，在一定期限内通过并购非上市公司来实现注入业务和价值增值。

通过这种方式上市的公司，在投资人眼里都存在很大风险。就拿新能源车行业来说，同样以SPAC方式上市的电动车公司Fisker、氢能重卡公司Nikola，至今也都没有造出一台量产车来。电动车皮卡公司Lordstown Motors，在完成SPAC上市后，CEO和CFO突然提出辞职，丢下公司跑路。

所以，这也是做空机构不看好的FF的原因。

在前文提到的J Capital Research报告中，FF公司曾承诺在7个月内重启其汉福德工厂并大规模生产电动车，并且频频释出Gonzalez Group Manufacturing等供应商为FF加州汉福德工厂定制的生产设备的资料，但根据J Capital Research在8-9月的三次实地勘察来看，工厂内荒草丛生，不见生产设备。相关负责人也表示，仍然有工程问题需要解决。

FF工厂现状

同时，J Capital Research还指出：2021年，FF宣布获得1.4万辆汽车的订单，但实际上这笔为数1160万美元的订金，有78%来自于同一个私人公司，且这笔定金的钱是该私人公司通过年化8%的应付票据支付的。

同样严重的，还有FF的资金状况。

FF上市提交的文件显示，截止到今年3月31日，FF的账面上只有4752.5万美元。2019年和2020年，FF的净亏损分别为1.42亿美元和1.47亿美元；截至今年9月30日，FF三季度净亏损将增加至约2.8亿美元，缺口比去年同期扩大超过7倍。

目前，FF的美国投资人已经联合起来，提请律师事务所准备向FF提起集体诉讼。受聘律师事务所对外表示，曾购入FF股票且已经遭受损失的投资人，均可以报名参与集体诉讼。

纵观贾跃亭的造车史，就是『画饼-拉投资-烧钱』，烧完钱就继续『画饼-拉投资-烧钱』，期间不断拖延首款车型的量产时间，还时不时放出FF 91真的要来了的假信号。直至如今，又陷入纳斯达克退市的危机。

这是一个很迷的问题。

从舆论中，我们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关于贾跃亭的观点，两极分化非常严重，要么是贾跃亭的迷弟迷妹，要么直接骂贾跃亭是个骗子。

2014年，贾跃亭买下北京市朝阳区姚家园路的一座大楼，并更名为乐视大厦。从那时开始，光顾这座大楼的几乎有中国商界的半壁江山。

2015年，贾跃亭一口气推出七个生态圈，提出生态化反的概念，不再强调单一业务的盈利，而是通过会员体系，产生协同效应。这些都把乐视的市值推上了1505亿的高峰。当年名副其实的创业板第一股。

2016年，乐视大厦17楼，柳传志正式到访。这位在中国商界极具威望的企业家，毫不掩饰自己对贾跃亭的欣赏，甚至把贾跃亭比做中国版的Jack Welch（通用电气第八任CEO），并惊叹道“公司资金链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投资了乐视系的散户们，看着乐视从最早的乐视网、到后来的乐视影业、再到乐视超级电视、再到乐视体育、乐视电商、乐视超级手机、乐视超级自行车，再到乐视汽车。一路做大。

他们见证了一个奇迹般的创业公司，出道不足10年，纵横捭阖，四面出击。不得不说，这个故事实在太迷人。

然而后来他们才发现：乐视帝国，不过是贾跃亭通过做账缔造的神话。背后是乐视的财务造假、未按规定披露关联交易、未披露担保事项、未履行借款承诺、虚构业务、虚假回款等等多项违法事实。

乐视爆雷后，融创中国董事长孙宏斌第一个为老乡贾跃亭撑腰。融创以60.41亿元收购乐视网8.61％股权，以79.5亿元获得增发后乐视致新33.5％股权，以10.5亿元收购乐视影业15％股权，总斥资165.6亿元接盘乐视。

然后我们就看到一幅历史名画：孙宏斌在融创的业绩发布会上泪洒现场。

大幅裁员，款项违约，贾跃亭本人被列为失信者名单，终身禁入证券市场。

等人们反应过来时，贾跃亭及其家人已经套现过百亿，成功转移财产，贾跃亭也已经身在美国。

留下的，是家破人亡的供应商和手足无措的投资客。

如果说，贾跃亭的造车能力令人怀疑，那么贾跃亭讲故事的能力，只能说天赋异禀。联想集团的柳传志、融创中国的孙宏斌、第九城市的朱骏、恒大集团的许家印...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佬，都败在了贾跃亭的手下。

2016年4月，在乐视的发布会上，身着黑色圆领上衣、冷灰色牛仔裤的贾跃亭，在激昂的背景音乐中，指挥LeSEE Pro概念车成功回归停车位后，噙着热泪的他几近哽咽，现场人员也无不为之振奋。

那时，大家以为中国企业又要开拓一个新的疆界。没想到出场就是巅峰，之后只有一地鸡毛。

贾跃亭不是一个实业家，他更像是一个艺术家，用自己的行为去解构这个资本社会。他的故事从一张PPT开始，他的梦想让所有人窒息。心怀抱负，背井离乡，犹如拿着镰刀的死神，割取的不只是生命，还有新时代的韭菜。

消费者知道你在骗人，投资者知道你在骗人，你也知道别人知道你在骗人，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互相配合，一起营造一个更大的骗局，找准机会、抽取利益，这就是我们现代消费社会的常态。

美国金融大亨George Soros曾说，这整个世界就是一个骗局，要及早参与其中，并在骗局被所有人识破之前离开。

虽然哥哥还没有成功，但是他已经很努力了。

（图/文/摄：皆电 唐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