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到底跪什么了？

最近一段时间，日益紧张的中美关系和特朗普一波接着一波的骚操作加剧了TikTok何去何从的问题的严峻性。从TikTok与微软正在协议收购，到张一鸣连发两封内部信；从特朗普颁布最新行政命令，到字节跳动回应起诉法院，爆炸级的新闻一天天都将事态的严重性升级，将字节跳动和张一鸣推上了风口浪尖。

引发国内舆论争议的，主要是围绕张一鸣对字节跳动正在决议出售TikTok美国业务的相关回应。一是激起千层浪，这两天，无论是在人均985的知乎还是在逐渐向知识类平台转型的b站上，“字节跳动跪的太没节操了”“卸载抖音！”这样的话语屡见不鲜。但凡是个抨击字节跳动的言论，下面总能获得一大群追随者的支持，一时之间，字节跳动墙倒众人推，群众陷入一片批斗张一鸣“没有民族气节”的狂热情绪之中，似乎人人都是张一鸣，谁都比他更会懂如何决策。

从众星捧月到万人口诛笔伐，宛如一场魔幻现实主义的历险。诚然，事态变化的太快了，快到人们对于前一天进展的热议和争论还甚嚣尘上，转眼又被新的讯息所覆盖。

作为一个在媒体行业边缘徘徊的局外人，在短短几天之间，我围观了整件事情发酵过程中舆论导向如何形成，也试图结合多方资讯窥视大国政府间博弈与资本之间的暗潮涌动。

都知道张一鸣是一个抱有全球化愿景的理想实践家，

那么当这样一家拥抱全球化的企业走在逆全球化浪潮的漩涡中心时，认清现实，放弃幻想，断臂保命，及时止损，有错吗。

要说字节跳动错了，

我认为它错在两点。

一是错在曾经试图在美国这样一个企业要依靠政治站边得到商业庇护的国家独善其身，保持中立，

二是错在没有一个及时应对特殊情况应对大众舆论的公关团队。

对于美国，字节一个海外企业在西方国家异军突起，既不搞propaganda，也不强行zzzq，导致被美国Z世代黑的体无完肤又被各种羞辱的懂王恨它恨的牙痒痒；没有“LGBTQ、黑人、女性”主旋律傍身，左派更没有理由为它发声。

对于国内，在如何引导这一大批义愤填膺爱国情怀高昂的群众一边倒这方面，一边倒的局面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我甚至怀疑，字节的公关是被迫闭麦了吗？

西方社会的强盗逻辑

最近关注到的外媒评论，不知道这些编辑现在是不是抱着不管说些什么反正先蹭上热度再说的想法用屁股写文章，随便一则彭博社的一篇观点类文章，简直就是将“文明”国家如何“睁眼说瞎话”暴露的淋漓尽致。字节跳动？先上去踩两脚再说，我完全不知道这样的社论有什么逻辑性而言。

文章中提及，他们承认TikTok目前是依旧遵循其国际化理念的标准的，可是不敢确信它是否会继续保持中立，是否会会以中国的意志为标准对政府进行某些程度的妥协。甚至更甚，因为担忧西方国家的年轻人对世界的看法可能会趋近于中国所以要封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高举“无罪推定论”的所谓自由民主国家，现在竟然以没有切实证据且个人主观臆断来对字节跳动实行一刀切，这合理吗？说到底，西方社会高歌的全球化自由主义，其实不是还是以美国的社会价值观为准吗？

可以看出，作为一个强社交媒体，字节跳动威胁到美国的是，是它潜在足以控制舆论导向的能力，打破美国的“信息霸权”。

然而实际上，就像张一鸣创办字节以来一直遵循国际化企业标准那样，字节跳动一直秉持着遵照当地国家及地区的政策与法规进行合理运营，并且尽力维持其中立性。因而，字节这样的公司是不可能违背自身企业文化准则冒“外国势力干预大选”的险，自然不可能像Facebook、Twitter允许政党进行政治宣传，甚至成为政客们的传话筒和洗脑工具。

而如今字节所面临的无端指责则是——

即便现在没有做，不代表未来不能做，但凡有这样的可能性，它就要围堵和扼杀。美国深怕这将成为中国在海外的一个强有力的宣传武器，一个输出中国价值观强有力的渠道，这才是他们抵制字节跳动的真实理由。

国内网民的道德绑架

这两天看到的多数网民的观点是，张一鸣赚着中国人的钱，就不该将做出违反群众意志的事情。

可是，强行将字节跳动一个纯商业化的私营公司扣上民族企业的帽子，将商业行为与“家国情怀”强行连结，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事实上，字节跳动从创立初期就一直筹划进行全球化部署，从启动了全球化团队，聘用外籍员工，到开拓亚洲、欧美等海外市场，「全球化」一直是张一鸣建立字节跳动帝国的核心关键词。在全球化的探索中，依靠技术出海、为全球用户提供一致的产品体验是字节跳动的核心。也是就是说，字节跳动的成功出海是其核心算法、产品逻辑以及丰富的内容所驱动的。这一盘大棋，既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所谓依靠国内业务将国人收割的盆满钵满之后决定的进一步扩张。可以说，字节跳动从一开始就是不带任何民族主义色彩的。

既然人家没高举民族企业大旗，也没靠“中国企业出海”这一头衔大做文章，在每卷入中美局势之前甚至许多用户都不知道抖音在国外还有个姊妹叫TikTok。怎么这会儿国内网友一个个都争着要做爸爸，似乎个个都是为字节跳动的成长做了多大贡献。

纯属碰瓷。

字节与它的利益相关者

字节跳动不是国企，也不是上市公司，既不需要追随政府的意志和利益，也不需要讨好股民。

其背后的资方，才是最具发言权的。

资本的趋利避害，在逆全球化的大环境之下字节想要顶风而上，资本家自然是嗅到其危险性的，

从字节的发展到逐渐壮大，IPO，可以说是其近两年来一直在筹备的最大计划。

通过专业人士对字节跳动的估值分析，字节跳动作为一家立足于全球的互联网公司，其主业的广告营销收入若对比腾讯控股(527.5, -28.00, -5.04%)（0700）2019 年PS为9倍，字节跳动2020年若在2000亿元收入指引下的市值约为1.8万亿元（折合2576亿美元）。

可想而知字节上市后能给市场以及资方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近年来，字节先后进行了九轮融资，其背后资本大佬不乏红杉资本、软银、老虎基金、泛大西洋等诸多国际公司。

然而美国的步步紧逼着实让局势产生不可逆转的异动。

一旦美国封禁字节跳动的命令板上钉钉，势必影响其预期估值，直接损害的就是资方的利益。

又有些人说，张一鸣你可以再等等，等大选结束，等中美关系缓和。可是，张一鸣拿什么等呢，股东能等吗，全球上万的员工能等吗？

多等的每一天都是在消耗资本，都是在对字节跳动海外市场的慢性扼杀。

前有特朗普政府的强势条令，后有以Facebook为首的互联网企业的紧紧相逼。短短几天，川普颁布executive order，Facebook旗下的Instagram推出山寨版抖音Reels，开始邀请各大明星网红入驻。Facebook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是，一旦TikTok偃旗息鼓，或是所谓“硬气”的直接退出，损失的都不止是张一鸣一个人的利益。庞大的客户群瞬间将一并吸纳进扎克伯格的互联网生态圈之下。那么届时，待TikTok卷土重来之时还有它的一席之地吗。

眼下断臂保命，TikTok的命运无非是在一枪毙掉还是过继之间选择，后者才是能至少维持其生命力及影响力的一种办法。

那网民又说了：美国现在怀疑你们盗窃用户信息，你立刻就把TikTok卖了，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你们清醒一点，人家就是想找个借口招惹你还不容易。对于任何一家可以大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公司，美国不都会感觉到威胁吗，只不过是字节跳动树大招风，打头阵的拿来被开涮。即便是有第二个字节舞动、字节律动，同样逃不过被安上这样那样的罪名。

我认为我们应该理清一个因果关系。任何一个美国的商业巨头，微软、Facebook等科技互联网公司的崛起是得益于其高尖端技术和人才，但其国际化进程的推进却是仰仗于美国自二战前就建立的文化霸权才能够迅速席卷全球；

那反之，为何要将撬动美国单边主义的重任压在字节跳动，这样一家凭一己之力在西方社会异军突起的年轻企业身上呢？

最后关于张一鸣的公开信，有一点需要明确。

谈判不是电子竞技比赛，每场都有实况转播，还是带上帝视角的那种。

国际关系以及政府的任何一项决策都有可能动摇谈判桌上的结果。因此，张一鸣在公开信之中的语焉不详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现在既然没有声明确切出售的决定，TikTok未来何去何从，一切都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