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 14 美版在国内「改卡」的待遇，电信 Android 用户提前十年前就体验过。通过各种渠道进入的水货，在作坊里被扒开后盖、取下电池，以兼具创意和粗野的外科手段「妙手回春」，成为那个时代不少数码新玩家深刻的第一印象。

十五年前的 2008 年，中国大陆电信业经历了有史以来的第三次大规模重组。中国电信合并了中国卫通的基础电信业务，并从中国联通拿走了 CDMA 业务。

在此之前，中国联通已经在 CDMA 网络上耕耘了相当长时间，但心血结晶最终被划分给了中国电信。说是 CDMA 也并不完全准确，因为重组后一年，中国电信拿到的 3G 牌照，是 CDMA 的进化版、「3G 御三家」之一的 CDMA 2000，也就是网络速度更快的 EvDO。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国电信便与 EvDO 牢牢画上等号。

「天翼 3G」是电信用于推广自家 CDMA / EvDO 网络的通信品牌。那个时候，它还不是一个梗。图片来自 素材宝

但对于普通用户来讲，这些发生在通信行业之内的事情显然太过遥远。这段历史更熟悉的表述，应该是「天翼」这一品牌的出现。中国电信希望以它作为全新的子品牌，将新的网络制式推广出去。2009 年电信 EvDO 牌照正式落地，「天翼」也如火如荼地将业务开展到了全国各地，中国电信当时信心满满地表示，2010 年它的用户数量就会突破 1 亿。

另一方面，2010 年的水货机市场也不甚宁静，因为 Android 来了，带着全新的生态，全新的软件，以及全新的玩法。从普通用户到数码爱好者，每个人都期望着能见到一些别有特色的手机，能按照此前大家都深谙于心的方式流通。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人没有预料到：移动网络，是折腾的过程最缺乏享受的部分。在「全网通」概念普及、「天翼」品牌从 3G 升级到 4G 前，电信用户经历的，是几年相当曲折、但也是意外与惊喜并存的玩机之旅。1

烧，烧，烧

刷机从来不是一种免费的热情行为。

2010 年代伊始，国内几大 Android 论坛尚在，手机助手类软件仍然是热得发烫的资本风口。不过它们对于一些特别的机型无能为力。你可以指望一位「手机管家」为你安装好网上下载的软件，但不能指望它帮你解决焦头烂额的打电话问题。

在国内，运营商由于政策与自身利益考虑等一系列因素，一向奉行「机卡分离」原则，即手机与 UIM2 卡分离。不过国外的 CDMA 网络很早就已经推行今日 e-SIM 一般的内置 UIM 卡手机，因此许多第一次尝试水货 Android 手机的电信用户，第一个发现便是它没有手机卡槽。

Verzion Droid X 的后盖拆卸图，可以看到并没有 UIM 卡槽。图片来自 Intomobile

如果按照「处理」难度来讲，摩托罗拉 Droid X 应该算是当时水货电信 Android 机的难度担当。这款造型硬朗的手机曾是摩托罗拉和运营商 Verzion（威讯）之间甜蜜合作的明星产品，也是当年颇受追捧的电信水货机型。

不过，它对于国内的消费者并不友好。除去使用前的刷机步骤相当繁琐以外，这款机器还有「掉基带」的风险——用户稍加折腾，手机基带固件都可能当场暴毙，导致无法正常通话，需要通过一系列操作来复原。由于摩托罗拉对操作系统的严格限制，使得「刷基带」也成为了一般人难以实践的专业行为。因此，不少「摩托罗拉专家」流窜在论坛、QQ 群和淘宝小店里，以数十到上百元不等的价格提供远程刷机服务，为那些热情似火但又无从下手的用户排忧解难。

不过，为什么用户非要折腾基带呢？很简单，Droid X 没有卡槽，刚买来的状态下就连最基础的「通话」功能都做不到。

我们知道，使用手机时，基站会有一个确认手机「合法身份」的过程。这个过程需要使用 UIM 卡上预存的一系列运营商信息和算法，与基站进行比对和解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鉴权」。没有卡槽的 Android 电信水货机要完成「身份验证」，只能提取出 UIM 卡中的「五码」，也就是 CDMA 网络鉴权所需的五种信息，然后通过特殊工具写入手机中。这个过程被称为「烧号」或者「写号」，这种没有卡槽的水货机也就称为「写号机」。

国内电信用户间曾最受追捧的 Android 写号机之一，三星 SCH-i500「Fascinate」。 图片来自 Anandtech

如果手上持有「五码」，「烧号」并不是什么难事。它不需要特殊的硬件设备，相关的软件工具也早就在各种论坛和 CSDN 的压缩包里流传开了。但难就难在获取「五码」——它属于移动网络信息的一部分，不能随意由客户查询。

想要得到自己手机号码的「五码」，需要拿上身份证和其他入网相关的证件在线下找营业厅查询，而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当地电信分公司的政策、营业厅人员的心情以及用户的人脉广泛程度。在当时，能够拿到「五码」的省份屈指可数。

此外，和当今的 e-SIM 卡不同，「烧号」由于写入了 UIM 卡的底层信息，便失去了修改的空间，不能自由切换号码。由于电信方面的系统原因，已经烧入号码的水货手机并不能和 UIM 卡同时在线，这也就意味着需要一台能插卡的手机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没有备用机，作为主力的水货机损坏，并且不幸地没有保存「五码」，后续的麻烦将会无穷无尽。

这反倒催生了另一条产业链。有的用户弄不到「五码」、或者不愿意用主号冒险，但又想体验一番水货的魅力，就开始通过当时尚处灰色地带的淘宝店铺，以及各种二手渠道购买已经写入号码的手机。

其实，用水货手机写号、把水货机捆绑号码出售，早在「小灵通」时代就已有先例，但并不是普遍行为，只是 2010 年代才随着水货电信 Android 机器的大量流通，重新被发扬光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江苏是全国查询「五码」难度最低的省份，因此一台写号 Android 手机加上一个来路不明的江苏电信号码，是许多玩机党最理想又无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