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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杉高瓴投了我否掉的案子,我是不是错了?”

 1 yea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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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杉高瓴投了我否掉的案子,我是不是错了?”

投资人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

这期的话题,从两个故事谈起。2014年6月,Minecraft开发商Mojang的创始人Markus Persson曾经发布过一条“求包养”的推特,说:“有没有人愿意把我的股份收购了,好让我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评论区的网友们对他进行了各种调侃,有人干脆直接开价“我用特斯拉跟你换怎么样”,Markus Persson随即回复“好啊,就是不知道瑞典有没有充电桩”。

结果3个月后,Markus Persson真的被“包养”了。微软用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Mojang,把“我的世界”带入了XBOX全家桶,作为创始人的Markus Persson瞬间拥有了17亿美元的财富。当时有媒体评论说,“这下不知道Markus Persson能买多少辆特斯拉了”。

可Markus Persson很快发现,“巨大的财富”就像是一个诅咒,他并没有感受到金钱带来的快乐,反而陷入到了巨大的“精神内耗”当中,并在2015年的某个夜晚迎来爆发。那晚他用连续7条推特痛陈自己的悲惨遭遇:购买豪宅,消费奢侈品,每天开party,认识了很多所谓的社会名流,有能力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他曾经不可自拔地爱上过一位女性,但对方得知了他巨额的财富后害怕跟他在一起,最终转身选择和一名“普通人”交往。

要知道Markus Persson一直以“乐观派”示人。他有一个在2011年开枪自杀,在此之前长期抑郁、酗酒、嗑药的废物老爹,也有一段仅仅为维持了一年的失败婚姻,但这些挫败都没有阻止他创造出世界上最负盛名的沙盒游戏,里程碑式地把“自由度”“随机性”“开放世界”的概念带给了玩家,几乎是一己之力给后来的元宇宙、web3技术概念带来了“具体的理论模型”。因此很多人感叹,他最幸福的时光,或许是创业时期那段“穷且没有多少选择”的日子。

另一个故事主角是马斯克。4月初,马斯克拉着数名顶着图灵奖光环的科技界大佬联合呼吁“暂缓GPT5的开发”,扬言当下关于AI的竞争发展超过预期,人类出现了对人工智能失控的可能。但有人认为马斯克的呼吁并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一次典型的“精神内耗”。

理由是马斯克虽然是OpenAI最早期的投资人之一,曾经注资1亿美元支持OpenAI的研发。但由于早期OpenAI定位为非盈利机构,且当时人工智能技术还远远无法提供实际生产力,马斯克在首笔投资烧完之后选择了果断退出——这个“神操作”很大程度上导致了OpenAI“妥协”,将自己改造成了一个“有限盈利机构”,按照商业逻辑做了新的创业模型,吸引了微软纳德拉的注意,最终伴随着CHATGPT的爆火成为了风头一时无两的“估值放大器”。换句话说,马斯克似乎在用“联合抵制”的方式在给自己的“投资失败”争取时间。

和Markus Persson的故事一样,这个操作也让人看到了马斯克身上巨大的反差。在此之前,马斯克一直以“价值投资者”示人,他造火箭、研发航天器回收技术,琢磨脑机接口,认为只要解决了“意识信息上传的带宽”问题人类就可以成为“半机器人”。他把科幻电影里的场景变成现实,号称“真人钢铁侠”,是极少数被科幻动画《rick and morty》以正面形象刻画成人物的大佬。人们也因此感叹:马斯克居然也想摘桃子,难道投资人的长期主义也只是说说而已?

“精神内耗”,心理学名词,意指人们在遇到问题时过分向内探索,从而身心上带来更大消耗的行为。心理学家卡伦·霍尼曾经通过一个比喻来形象地解释过“精神内耗”的成型的原因,即我们想让车运行,一只脚踩油门,另一只脚踩刹车,踩油门和刹车时都很使劲,导致这辆车只是在空转,怎么也发动不了。

本期嘉宾:清控华义创投高级投资经理 方亮;生物医药投资人兼畅销书作家 小野酱;投中网资深记者 张楠

投资人的两种内耗:投了操心,不投后悔(01:01)

蒲凡:这期的话题其实是方亮老师给的灵感。同时投中吐槽大会录制的第二期、聊孵化话题的时候也曾经提到过,当时的结论是目前创投圈里很忽略心理能力的培养。所以这次开头我们先让方亮老师来讲一讲,自己是怎么洞察到“精神内耗”这个话题的?

方亮:纯粹就是有感而发。就是在工作中遇到有一些同行给人感觉有点坐不住,精神内耗比较严重。这些精神内耗又分两种形式,互为硬币的一体两面。

一种内耗的情况是,被投项目本身质地是不错的,我们也尽调过,公司创始人也是靠谱的,团队也是靠谱的,上下游的配套也是齐全的,公司的产品化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做的东西相对偏高精尖了一点,或者说竞对不是那么、不是那种很大众化的产品。

这时候有些投资人就心里没底,然后就天天盯着这个项目的一些新闻看。比如可能后面会有一些友商去造谣,说该项目跟某个大客户闹掰了、什么某个项目做失败了。这时候这个投资人可能都没有去稍微判断一下,就急不可耐地找到创始人或者找到我,问这个项目怎么回事,听说发生了某件事。

我说,没有啊,上周在大客户A开的生态合作伙伴大会上,大客户还跟这个项目方一起吃饭呢。如果像您说的闹掰了,除非是最近这一两天突然发生的事情。

这种情况非常多,就是投资人对于一个确实本身质地不错的项目缺乏信心,这是一种典型的内耗。

另一种场景是,这个项目在前期尽调的过程中,发现创始人的履历跟他想做的东西不匹配,或者整个团队跟他们想做的东西不匹配的,包括创始人可能个人性格上还有一些问题。甚至更严重的情况是,这个企业在历史沿革,在财务方面还有一些很严重的不合规的地方——比如说可能大家都遇见过的,体外循环、利益输送等情况——于是就没投了。

不投就不投吧。投资圈大家都流行一句话,人只能挣自己认知范围之内的钱。你的认知范围之内觉得他的这些缺点是不可接受的,那就不投,你想开一点。但是有些同行在没投的情况下又是特别喜欢盯着这个项目。比如说这个项目后面又融了两轮资,他就特别不爽,寻思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没看懂这个项目真正的优点,要不然他们怎么后面还在融?

尤其当融资到后面的轮次有某个大的VC进来,大的PE进来,他会觉得人家大的这种机构方都愿意投他,是不是说他所谓的缺点在人家眼里不是缺点,或者说它基本面有一个明显的好转,我却没有跟紧什么的。

这两种情况我遇见得非常多,说实话有点不胜其烦了。于是我就在群里吐槽,说做硬科技投资人精神内耗还是要少一点,不要被这些短期的波动太扰动心思,这样你很难专注。况且做一级投资压力本来就很大。说句不好听的,你如果内心不强大一点,然后抑郁、遭遇甚至双向了,对自己身心健康也不好。

张楠:我之前写过一篇“IC(Investment Committee,投资决策委员会)成为了摆设”的稿子,当时采访反馈听起来跟方老师说的差不多。IC里面可能会问的两个问题就是,红杉和高瓴都投了,我们怎么就没投?红杉和高瓴没投,我们为什么要投?我觉得可能核心的问题在于,不管是IC还是投资人、投资经理、VP,他们可能对这个项目本身并不是那么了解,才导致精神内耗的出现。

方亮:对,我觉得核心就是不了解。有的人喜欢强调信仰,就说精神内耗的原因是没信仰。但没信仰,本质也是因为不够了解。无论是对这个行业的不够了解,还是说对这个项目本身的不够了解,肯定是不够了解,他才会面临这样的内耗。看到一个大方向上是好的项目,他就很担心出什么岔子;一个大方向上就是不好的项目,他又很担心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核心肯定还是了解的不够透。真了解透了你就知道项目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小野酱:刚才方老师一直在讲一个“透”的问题,就是这个东西的信息是否了解透。我觉得有一个前提是,我们所有的事物信息都不可能完全100%的了解透。

我们所认知的东西就是我们可能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或者某一个角度的已知信息。它可能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者它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有的时候是无法预判的。包括我们在看一个项目的时候,它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它未来长成什么样子,就像你生一个孩子一样,你可能没有办法去100%预判到那一点。

同时我们的教育里面可能很少有批判性思维或者独立思考的能力。很多人可能是分数非常高的做题家,但缺乏独立的判断,独立思考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作投资决策就必须寻求一些外部的东西去佐证我的判断是否正确,去通过各个维度去了解这个企业的信息是否好。

再加上很多投资人,其实没有在实体里面待过。他判断一个东西的依据,可能就是凭借着想象力。毕竟一旦你可能在实体里做过某一个行业,从0到1或者是从1到10,你去完全地踩过一个坑,再到投资的时候就可能也不会那么的慌乱,不会再被大客户与被投企业闹掰了这种信息的困扰。更何况这种闹掰的事件其实商业上经常出现,最后大家都站在了利益的角度出发去化解问题。

总之我觉得有时候精神内耗,也不单单是因为信息有没有了解透。

蒲凡:对,我在整理提纲的时候,评估过投资人的职业特点。我发现这份职业有个困境,就是投资人的工作场景总是要回应期待——他会要回应LP的期待,LP期待他对于任何的市场变动、经济环境变化要做出正确地反应;他又要回应创业者的期待,因为创业者把投资当做一个出路——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随时的评估自己的工作成果。

这里就像刚才小野说的,独立评估自己的工作成果这件事情太难了。所以之前有很多报道还说,很多投资人甚至需要后续的投资跟进和二级市场的跟进来让自己稍微心安一些,让自己相信做出的判断没有什么错。

方亮:这里涉及一个问题,就是说减少精神内耗,不代表不听劝或者一条路走到黑。我投过十几个项目,有的项目确实发展地不好,我也会反思。但是我觉得“挨打要立正”。这个项目确实就不好了,我认了,然后我再从投后的角度开始谋划,谋划怎么退出,或者去帮企业再做抢救一下。

我强调的更多是你有比较强的信心,你判断对的时候,你不要就是非得依靠外界来佐证自己,这个是这样。

小野酱:我觉得人是一个社会动物,社会动物它可能就要实时地寻找坐标系,特别是投资人很多都是好学生,长期处在一个有排名来定义成果的坐标系里。到了社会之后,这种排名的坐标系消失了,他就需要有一个新坐标系来评估成果。比如说如果红杉投了、高瓴投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我这个决策正确了?但如果红杉高瓴都没投,是不是代表我这个决策就错了?我还要不要坚持我的独立思考,我认为我很看好这个项目,但这两个公司都没投,我要不要坚持?他坚持完了之后,他还要说服他的IC也认同他的独立思考,这就是又一个很难的过程。因为很多时候看项目的人跟最后投决的人可能是手脑分离的,投决的人可能很多年已经没有接触过真实的市场了。然后一线的投资经理或高级投资经理或总监,他们是长期浸染在一线里面的,这两方的之间一定会存在一个信息的gap。

所以我觉得投资投成了一个好项目和没有投成一个好项目,可能不是一个投资人自己能决定的。

然后另外刚才方总“挨打要立正”,可能有的人就是不能直面自己的失败,他就觉得这个失败在我人生来说可能就是个污点,跟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关系。特别是好学生对于自己犯过的错,他一定是比一般的学生可能更要难受一点,觉得说我一直考100分,我这次为什么考80?我考80的时候,觉得这就是我的人生污点,我觉得他有很多心理层面的很微妙的东西在里面,而非单单被困扰于一个项目。

马斯克陷入了“投资人的经典精神内耗”吗?(10:34)

蒲凡:所以你们觉得马斯克试图阻扰ChatGPT的研发是属于哪一种情况?

方亮:马斯克本身是个技术狂人,我觉得他是不是觉得ChatGPT对社会冲击太大了,确实需要大家暂停回过头复盘一下,担心短期内如果造成太大的失业,是不是对社会不好什么的。我觉得马斯克他想的很多事情还是挺宏观的,可能他会往这个方面去思考。

小野酱:这个心态就好像我周末听的一个讲座,张维迎老师说企业家要有一个功能,就是“要洞见未所预见”,就是你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感觉在方老师的描述里面马斯克就是这样一个人。

方亮:说实话马斯克这人其实很多性格挺不讨巧的。但是事后诸葛亮回过头看,马斯克第一对技术方向的判断力很强,第二就是对技术落地、engineering方面的把握能力很强,第三点对于技术和社会的关系——他也不是那种纯的理工书呆子——他绝对是一个有着很强的社会洞察力的人。所以我觉得马斯克提出来说ChatGPT是不是要暂停迭代,即使谈不上社会责任感,但应该是有些社会层面的担忧在里面。

张楠:前两天不是说马斯克成立了X.AI对抗OpenAI。这个事其实它是有很长的一个逻辑链条的,他之前是OpenAI的天使投资人,后来OpenAI接受了微软的投资10亿美元,然后OpenAI的主体就变成部分商业化、有条件商业化,然后对微软开放了全部的是API的接口,却它没有对其他的公司开。这个变化违反了马斯克当初“要开源”的想法。最后他再联合其他的一些社会学家、科学家、创业者,发表了这么一个公开信,也不排除他肯定有人文社科方面的一些担忧。最新的消息就是说马斯克成立了一个X.AI,他也要入局大模型。

蒲凡:就是因为他身为天使投资人,却没有从中获得更大的红利,所以相当一部分媒体就因此感叹说,难道所有的投资人长期主义的口号都是一句空话吗?

方亮:这个话题我觉得有一个不太容易聊的地方在于我们不是马斯克本人,或者说至少我们不是马斯克的密友,你很难得到马斯克决策的第一手资料,去分析他到底基于怎么样的动机。所以他的联名信到底跟精神内耗有多大的关系,事实上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

当然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又回到精神内耗的一个方面。我之前看一篇讲二级投研的文章,它里面就提到说二级市场里无论买方卖方,有一个很重要的品质叫“容忍自己无知”,我觉得这个非常重要。比如就说到马斯克这个问题上,纠结马斯克到底基于怎么样的动机去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其实我觉得意义很有限,因为这个玩意太主观了。除非未来会有类似于解密档案一样,比如说马斯克的密友、马斯克的下属谁谁谁写了那种比较可靠的回忆录,或者其他的一些东西去佐证,不然现在我觉得说咱很难得出一个比较明确而且公正的结论。

一级市场、二级市场有很多事情可能就是一个短期情绪的“恰好共振”,然后就导致了一些非理性的行为。你这个时候你要容忍自己无知,相信这个事确实就发生了,我也解释不了,但对基本面只要不构成影响——比如说我投的公司还在正常运行——外面情绪怎么样是情绪的事,那我就放过他,我就不管,容忍自己没法去解读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了这么一波情绪,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蒲凡:因为刚好说到了情绪这个问题,我在想这种通过这种局外人的视野去质疑马斯克没有长期主义情怀的事,可能反向的是媒体在帮助创投圈的从业者们在缓解焦虑。

因为心理学上存在一张现象是,当人们预测某件事情会以不好的形式发展的时候,就会主动去收集更多不利的信息,不断地让“失败”成为自己心里的一种能够自洽的结果。所以当时写这种报道、写这种论调的媒体朋友是不是也某种程度上感受到了创投圈的这种情绪。因为AI这个东西太庞大了,所有人都有不确定性,现在我看到马斯克也慌里慌张的,那么以后我的老板在催我说你为什么不赶紧出手去投AI项目,我就把马斯克这篇报道一下甩上去,说“你看马斯克他也慌了”。

方亮:有可能,不排除。

“好学生”性格带来了投资圈的精神内耗(15:23)

小野酱:一个企业能不能投进这种AI或者大模型的项目,也不是看到风口我想投就能投进去,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比如有一些新消费起家的投资机构,突然间看到大模型起来了,就说我要插一杠子去投一个大模型,说实话它投成功的概率会非常小。

Know How永远都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我觉得现在人很多的焦虑并不是允不允许自己无知,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每天都会跳出来新信息,新技术让大家自己觉得自己都很无知,而投资人大部分都是好孩子、好学生,所以他们的精神内耗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方亮:这个问题我想严肃的表达一下,我觉得这种精神内耗的普遍出现,是现在投资圈范式转换不充分的一个结果。以前创投圈确实是很喜欢那种名校出身,最好是本科985,研究生是哈耶牛剑,最好还有一些社会活动,给人感觉很general的聪明。当时投资界也流行板块轮动,差不多3到5年一个风口,这个风口过去接着追下一个风口。general聪明的这个人靠快速学习、快速所谓认知迭代,然后追一个又一个风口,投出又一个好项目,就变成了一个优秀的投资人。我认为这是创投圈过去若干年的一个很典型的画像。

但是现在进入硬科技时代,至少在中国的硬科技投资里面,这种画像绝对是不适用的。以后一定会变成——如果你真的想在这个行业内投好,那么你就不能总是去搞这种板块轮动,你就是要忍受这个行业有周期性,你不能说这个行业冷了你立刻就抛弃它,你要去深耕它,然后要持续的去跟踪,要跟很多产业内的人去交朋友,你要去看论文,你要去看纸质的大部头的书,你要对这个技术方向有一个跟踪,甚至有一个预判。

比如说我跟一些做AI的人聊过,大概的总体观点是ChatGPT有这么大的一个突破,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但是回顾历史来说,OpenAI的出现,包括ChatGPT的发布,并不是一个突然而然的情况,其实在学术圈子里早就注意到这家还是确实做的有点意思。当然短时间内突然一下就爆发成这个样子是有点出乎意料了,但也并不是一个那么的突然。洞察这件事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你在跟踪、你在预判这个行业的趋势。

我再举个自己的例子。我是投半导体的,我在2021年的时候也有过焦虑,当时就感觉半导体到后期大面上可投的项目不多了,后面再投资就要进入细分的、要进入水面下。那么可以投的方向在哪?当时也焦虑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是看了很多的书和论文,然后也跟一些真正的从业者去聊过,去下定了决心去跟踪一些新的方向。

现在我在跟踪的一些项目就是面向未来的,可能是3到5年,甚至可能周期是10年落地的那种技术,但是我至少现在可以有一定的信心说微电子工业未来3到5年可能工程化的一些新的技术方向,我哪怕没有完全的读懂它,我也至少知道有这么一个苗头在这儿的。我不会等它真的蹦出来的那一天被吓一跳,说怎么突然就出来这个东西,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所以我觉得这个是一个范式转换的问题。以前这种general聪明的人总是跟着板块轮动,但是在硬科技投资上他真的不适用了,你必须强迫自己在一个行业里深耕,然后把自己当做一个叫产业内的人,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投资人。

大家都是好学生,我承认,但是过去创投圈的这种风格,它不代表就是好学生的全部,好学生也有不同的好法。

小野酱:非常认同方老师说的。他从个人经历出发,认为要静候一个风口,而不是追一个风口。但是就像新消费赛段,可能2014年的时候、2015年的时候大家都是投新消费的,甚至在一个很长的周期内大家都投消费类的东西,但在这个时期基本上主流的都不投新消费基金了,然后那些因为新消费而组建起来的基金在当下也很难募到钱。这种情况下它如何来静待风口?包括我知道的我周围很多投新消费的基金,现在基本上也都在往大科技或者是生物医药的领域在转型。

方亮:我还是那句话,转行不是原罪,也不是一个低人一等的事情,强调的点在范式转换上。你转型过来就要要求自己跟那些跟踪这个行业的发展趋势,跟踪了两三年的这些相对资深的硬科技投资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觉得他能投出来好项目,我也要跟他一样能出来好项目——我冒昧问一句,这样对那些专注的投资人来说公平吗?

当然我这个话可能说的有点“社达”了,但我觉得这个事儿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个客观情况,当你本身就是在转行的过程中——我觉得要求也不多——你至少先拿出一个季度的时间先去看看书、看看论文,跟产业的人聊一聊。没有一个准备过程就开始自己内耗自己,就说一直在跟踪产业的投资人投得怎么样,我就要做得跟他一样,我觉得这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小野酱:能给自己提出这样要求的人,可能我觉得他可能多事情都不一定能做好,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傲慢。另外我觉得投资有的时候也并不一定是你论文读得够多,追踪得够久就能投中。我觉得有时候投中一个项目或者不投中一个项目,确实会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其实国外的创投圈、风投圈发展了很长的时间,而中国的风投圈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年的时间,我们其实还没有形成一套很成熟的这种体系。很多人其实都在这种摸着石头过河,有的时候可能打破一件事情是从外部的,有的时候可能也是从内部。

方亮:我不是说看足够多论文就一定能投出好项目。我是说投生物医药也好,或者投硬科技也好,如果你想有一个持续的输出,对这个行业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认知,每年都能投出1到2个这种真正的好项目,你去持续的跟踪、去深耕,我觉得这个是很有必要的。但它只是一个必要条件,它不充分,你当然还需要很多其他的东西。

当然反过来讲,如果你只是追求在风口期内撞上一次,我承认可以有运气成分,甚至说都不需要运气成分,你可以靠人情成分。开个玩笑,就创投圈很多人喜欢打德州扑克,打德州扑克的牌局上正好有人给他推了一个项目,他觉得不错投了,结果最后这个项目估值3年10倍,而且还上市了。我觉得都有可能,这个没问题。但就是说你是把投资这件事当做一次撞,一个偶然性的问题,还是说是想把它某种程度上向必然去靠拢。就用马克思主义话,就是“从一个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去进发”,你想往哪个方向走的问题。

精神内耗可能是因为太年轻了(23:20)

蒲凡:刚才我们谈的都是转行或者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或者是大环境变化所带来的精神内耗,那么一直深耕某一个赛道,一直做垂类投资的投资人,他会有什么样的精神内耗呢?

方亮:就是刚才提到的,任何一个成长行业,成长股早晚会变成周期股,这是二级市场早就已经证明了一个事情。那么当这个行业从成长属性逐渐变为周期属性,有波峰就有波谷,波谷的时候难免就会有内耗出现。这个时候哪怕是说我自己很坚定,我的LP或者说我的一些同行,特别喜欢把悲观情绪去放大和共振的时候,你说一点不受影响也不现实。

小野酱:从去年开始我就发现大家都很精神内耗,大家都很悲观,都在传达一些更加悲观的信息。我觉得好像每个投资人都想投出好项目,但好像当下的情况让他们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很多投资人可能一路成长起来都是考试非常好的学生,可能这辈子可能也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低谷期。

方亮:不仅仅是考试的问题,我觉得是说中国经济的周期也到了一个阶段。从90年代开始、或者说至少从2001年中国回归世贸组织开始,到疫情之前中国都保持一个持续的高增长姿态。哪怕说2008年那种全球性的经济危机中国也没有遭受太大的冲击,宏观环境确实一直是属于一个整体高歌猛进的状态。

这几年我们经济也开始面临着周期了,我们也开始面临要市场出清了,这是很多投资人从业经历上、甚至他整个人生的生命周期上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如果说是相对年长一点的可能还经历过,比如说什么下岗或者亚洲金融风暴、物价闯关,年长一点的人经历过宏观周期的变化,年轻一点的他连宏观周期都没经历过,他出生就出生在高歌猛进的时候,就是说难免的我们现在又重新进入了一个经济周期的波谷,或者说一个偏下行的阶段的时候,他肯定就是感觉很难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蒲凡:所以反过来就刚好说明了小野刚才提到的那一点,说明我国的创投行业真的是总体都很年轻。有声音就认为,投资人这份职业它是需求你性格里边是有一点悲观主义的。

方亮:我怎么听好多同行说投资人应该是偏乐观主义。

蒲凡:因为悲观主义更适合在寒冬里面求生,你不随便出手就不会输对吧?

小野酱:但是不出手也很难受。因为你要跟LP交代,你钱放那,不出手真的很难受。

蒲凡:就是适量悲观,你看我们以前小时候考试的时候,老师都跟我们说一定不能紧张,但是也不能完全不紧张,你们肯定都听过这句话。

小野酱:那我问一个问题,就是方总怎么看待现在的这样一个情况,你对于中国经济或者说现在投资行业自己的态度和观念是什么样的?因为我其实回国也没多久,在适应一个新的周期,我也是从上个周期走过来的,上个周期可能还是比较乐观的,然后募资也相对来说容易一些,但到这个周期之后,我发现完全是另外一篇事情了。所以我在不断地跟不同行业的人、然后不同年龄段的人、不同产业的人聊天,然后我期待获得一些新的信息和视角。

方亮:我觉得是这样的,宏观环境来说,我觉得可能偏寒冬或者偏下行的状态很难短期内结束,我们可能进入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以“年”为单位的一个市场出清的阶段。市场出清的时候就是要有很多企业要死掉的,就是有一些市场主体要崩掉的,我觉得这个没办法。

但是如果问我从半导体投资来讲,跟宏观环境会有一个差异。第一,半导体行业现在被上升到一个国家战略安全角度的行业,第二是它确实总体来说有toC的产品成分有限,很大的成分是toB的。toC的相关的那些东西我大不了不投就是了,我继续就去做toB的产品。至少就在半导体或者说叫电子和微电子工业这一块,它不是一个完全被消费相关的东西绑死的那种,不会因为居民消费一下滑整个微电子工业就完蛋,至少它不存在这么一个问题,它可以靠一些toB的东西去挺过寒冬。

第三点,从具体的市场主体来说,有很多的以前的那种传统的民企,尤其是可能搞这种建筑的、施工的、房地产的、混凝土建筑材料的,我现在也了解到就他们有很强的意愿想要去转型。无论是说是从公司的层面去转型,还是说是个人的资产配置的角度,也愿意去投一些硬科技。所以其实对于我们就是说硬科技从业者来说,募资的难度,包括说在某些项目上去找退出路径上,会因为外部形势不好的这种挤压,出现资金被迫的在一些硬科技里面去流动的情况。

当然我不会去沾沾自喜说这个就是太好了,我去发这个国难财。但我觉得客观上来讲,这确实是对这个行业来说是一个利好的现象。

集体内耗代表着结构性机会的出现(28:41)

小野酱:我挺认同方总的看法,很多人对于现在的情况非常之悲观,但我一直就觉得说在任何一个时刻都会有结构性的机会,只是能看到这些结构性机会的人非常少,有的时候需要极大的这种看问题的角度,可能得有极强的这种不从众的心理。

蒲凡:可以让楠哥谈一下感受,他采访过那么多创投圈从业者,评价一下大家的整体性格。

张楠:回到咱们精神内耗的主题来,精神内耗其实也是被以前的VC圈结构性的忽视了。我之前听到过一种声音,而且这种声音还不说一个人两个人说,大意是投资作为一个理性行为,是以现代经济学为基础,文学哲学这些知识都是锦上添花的一个谈资,对判断项目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后来我在跟别人聊,看到了一个新的观点,认为过去的β太多了(β度量指与投资相联的不可分散的风险),不少投资人觉得他们是靠着自己的计算和逻辑,还有眼光挣到了很多的钱。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光是经济下行的问题,还有世界变化的这么快,既往模式不断地遭到挑战,而且还不停变化的时候,投资人受到情绪的影响就要比以前要大。

在这种情况下,此前被忽略的感性的这一部分,它的重要性的程度就要被提升上了。

小野酱:这么讲起来,就是这个时间节点拼的就是心态,拼的就是谁精神内耗少,谁能看清楚问题的本质,而非单纯的像上一个周期的算计和计算,这个周期可能需要看到一些更多道的部分,而不是术的部分。可不可以这么总结?

方亮:是的。就用考试来打比方,以前中等难度的、正常的考试题,好学生们做的太轻车熟路了,按部就班就能考个高分,现在就是考试题异常的难,然后谁的心理素质好,谁的基本功扎实,能在考得很难的情况下混个七八十分,他就已经比那些六十分甚至不及格的人强很多了。就像你说的β在减少,然后这个时代就不存在那些90分甚至接近满分的人了,那么拼的是谁能在这个情况下往七八十分去争取,而且不要就是说心态崩掉,考个不及格。

蒲凡:或者我觉得可能在这个时代上解题解公式速度快没有用了,偏科反而还会有一点帮助。

方亮:我觉得刚才提到就是说以前整个市场环境,包括行业环境,喜欢那种很general的、聪明的那种好学生,他能够适应板块轮动的一个状态,然后可以快速的在不同的行业去迭代他的认知。那么现在来说就是general的聪明它确实在逐渐的失效,贝塔在减少,可能后面你就是要对某个行当或者是1到2个行业,也别说只关心1到2个行业,你特别的懂,你能挖掘出逆势上扬的阿尔法。

张楠:我之前看《风险投资史》的时候,塞巴斯蒂安有一个观点我给大家念一下,就是“庞大的创业家网络取代了少数聪明的个人,因为他们合作行动的效力远大于各自努力的总和,就像是从由天才驱动的系统变成由进化驱动的系统。一个聪明人能成就伟业,而一大群人可以进行多种尝试,通过一个不断尝试、失败和偶尔产生突破的进化体系,团队可能比个人进步得更快”。我觉得精神内耗其实也是一样的,在某些程度上他可能自然而然的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方亮:张老师我冒昧说一句,《风险投资史》这本书我豆瓣一直点了想读,还没来得及读,我听完您说的这种感觉,这不就是过去的那种行业状态吗?因为有β在,然后有创投圈子在,靠集体行动或者说的更难听一点“抱团”,我就可以投出好项目。

张楠:因为他这本书写的其实就是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风口的时候。然后我的意思是什么?就是说在目前的情况下,精神内耗它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普遍的状态了。如果说按照这个表述来看,它有可能是一个现“咱们再次进化”在的一个饵料。就是说你在这种强压的状态下,然后这些人不管是内耗也好,还是像您说的进化也好,它有可能意味着咱们正处在产生出新物种的时期。

小野酱:我挺认同的,所以我觉得不管是从投资的产业来说,还是从某个个人的角度来说,sometimes它这个行业要迭代,要震荡出一批人,然后产生一套新的叙事逻辑。

方亮:我预言一下,就是如果这种内耗意味着投资圈正在市场出清和促进转型的话,我觉得至少刚才提到的范式转换,就是以后要生长出一批深耕的、跟传统的general的聪明好学生不一样的这种深耕型投资人,也许至少是新物种的一个方向。

我们的肉眼观察和心理预期总是有差异(34:20)

张楠:对,刚才我还没说完。亚马逊的贝佐斯不是每年都会发股东信,2018年他有个观点特别逗,就是说“随着公司的发展,一切都需要匹配规模,那些失败的实验也涵盖在内”。失败的规模,就是你失败的规模没有扩大,那么你的创造发明也不可能具有影响明天的实质性的影响。我觉得这句话特别逗,就是说你看经济也好,还是说公司也好,它发展进入深水区了,这个时候你都不得不靠外力去驱动你,但是最终改变的可能还是你自身内心的一些东西。

蒲凡:可能我骨子里不是一个乐观派,我理了一下精神内耗的发展。发现按照现在流行热词,人们的精神状态有4个阶段,依次是内卷——精神内耗——躺平——摆烂。很难说这个外力就驱动我一定会向上,现在主流的情绪是我通过内卷到精神内耗、到躺平、最后是一个摆烂的结局。

张楠:这个其实也是一个宏观的内耗。我们看3月份的经济数据,其实有一些部分是非常出色的,出口数据,包括消费品零售总额的数据,总值增速都在回升。这个数据表现跟大家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管是你去跟别人聊也好,跟投资人聊,跟一级市场的人聊,二级市场的人聊,都是很悲观。但是你去线下去商场、超市,去一些旅游地点去玩的时候,你依然会看到人山人海,这就是悖论性质的东西,就是你的体验和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蒲凡:楠哥你觉得这是我们做媒体的责任吗?

张楠:我觉得没有任何人有这种责任,我是挺想搞清楚这个事情的。

方亮:我觉得这里可能会涉及一个问题。在消费市场,尤其是单纯从旅游和一些餐饮来说,我们确实在人口基数足够大的情况下,不需要“大家都好”。只要有一部分人好,甚至可能是一小撮人日子还可以,就可以把这种消费的繁荣给撑起来。我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张楠:结构性的繁荣。

小野酱:我觉得是结构性的。我刚从阿那亚回来,阿那亚全部都是人,很多都是北京人,他们携家带口,开的车也不错。但他们只是代表一小撮人,可能大部分的北京人都不知道阿那亚这个地方,他甚至也不知道阿那亚的房子、民宿或者酒店的价格那么贵,可能大部分都消费不起阿那亚的。

我住的房子是靠海的,门口出去就是大海。然后你就会发现在海滩上基本上都是北京口音,携家带口,爷爷奶奶孩子三代同堂过去,他们就去过一个周末,然后很快就回去了。那就是有一部分人在消费这个东西,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或者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中国的人口基数足够大,它一定有一些分层的。

方亮:所以就是这种差异第一没必要纠结,第二更没必要因为这个去内耗。人口基数足够大的情况下,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人,它也可以撑起来一个消费的繁荣。但宏观环境确实不好,也没有必要因此自责,说“你看为什么因为消费那么好,我却投不出项目”。我觉得这个没有必要,大环境确实不好,没有必要自己给自己在施压。

小野酱:还有吃喝玩跟房子、车子比,它还是一个小件的投入,就让我觉得开心的,它更接近于一种小确幸的感觉。我今天吃一个冰激凌我就开心,然后我今天吃一顿好吃的饭我就开心,但你说让我买房买车,我可能背负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方亮:或者这么说,这种大类资产的支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很难靠省吃俭用去攒出来了。咱最乐观的状态下也是我平时的工资是以日常享受为主,然后发一笔年终奖存起来,存个几年的年终奖,我可能把首付攒足了——这已经是比较乐观的一种状态了,那么这个情况下确实就会表现我既然知道我日常的工资我省也省不出一平米的或者一个卫生间来,我就干脆吃好点喝好点。

蒲凡:这个话题说太远了,我们在聊投资人的精神内耗。

方亮:我想说的是精神内耗的时代,要承认大环境不好就是不好。不要因为有些人在吃喝玩乐,吃的比较开心,就在想为什么人家吃喝玩乐还挺开心的,我怎么就投不出好项目,不要有这种精神内耗。

小野酱:我觉得精神内耗还不是我承认我的能力、能量边界是有限的。有时候精神内耗的本质来自于比较,一旦你把自己放在某个坐标轴内,你只看到别人好的,永远看到自己不好的,你就会无数次的可能陷入精神内耗,而非单一事件。比如说方老师投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好项目,可能涨了多少倍,但我好像就一直都投的不好,我跟方老师一比,我肯定得精神内耗,同样是这个行业的,大家差不多大,凭什么他可以投的很好,但我投的不好对吧?我们小时候教育是不是就会无形的把每个人放到一个比较的语境里面去。

蒲凡:你有这种经历吗?你投了一个项目,结果别人投了同类型的,你的就是不如别人的?

小野酱:我本来就是个差生,我本来就是民工,我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说一定要投一个多好多好的项目。就是当下我觉得它还行,然后我投了它,然后放在一个长的时间轴里面来判断它发展都好不好。

我骨子里悲观地认为,我们都会死的,项目也会死的,企业也会死的,然后资金可能也会死的。所以在我看来它可能只要在某个时间周期内发展的还不错,我觉得就可以了。你要说我用我自己能量投出个多好多好的企业,我觉得我还没有那种什么拯救世界的心。我觉得我看自己非常透彻,就是我并不是一个可以拯救世界的人,我就是一个民工,我就是一个金融界的民工。

方亮:对,确实有过去的学生思维不适应的一个地方,特别是在你投的时间节点。我们打个比方,有A和B两个项目,假设他们是竞对的一个状态。

我投了A,然后一些同行投了B。在那个时候也许A确实是比B强的,但是这里面会有很多的东西在影响着后续的发展,尤其是过去互联网时代真的会发生有几个机构抱团,明明B的资质是差一点的,但是大家就抱团投它,给了B更多的钱,然后B发展的更快,更快的是烧钱去买流量去占领市场,然后B反而是反超A了。这个就是有可能的,你难道还能拦得住别人去抱团吗?

当然硬科技行业相对于过去的新消费和互联网来说,这种靠抱团去强行扭曲市场的现象少了很多,但也不是说就完全不存在了。所以我觉得就是说还是那句话,复盘为主。如果有“比较”的心态在里面,那就复盘为什么会输?是一开始我就没看准,这里面涉及的就是我要改进自己的认知。如果说确实像我说的,就是A本身是比B好的,但是B因为某种原因就是拿到了一大笔钱,然后靠这笔钱就翻身了,其实我能做的也很有限,最多投后管理帮他多推一推,多去找一些投资方什么的,但是有的时候这种机缘巧合确实是运气成分。

小野酱:很多投资人老觉得自己得有这种拯救人的心态,但实际上投资人在投完这笔钱之后,他可能对于项目的掌控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这个项目最后发展成什么样,他起到的这种推波助澜的作用有时候会非常小,他被给到的话语权,别人能接纳他多少建议,我觉得这个也是非常有限的。

所以前段时间我们在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投资人聚集在一起,大家就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钱给了,但啥也没见着,董事会也不开,财务报表也看不到——我觉得很多时候也不能太把自己放太高。你给完钱之后,其实如果项目方找你了,我觉得你竭尽自己的能量去帮一帮是可以的,但如果项目没找你,或者说项目自己遇到了很大的问题,有时候你的焦虑是没有用的。因为企业管理和这个企业最后能做成什么样子,中间的那些特别复杂的管理性问题,它还不是钱的问题,不是说这个人拿了1个亿,这人拿到5个亿,5个亿的就一定发展得非常好,中间有太多这种管理性的细节的问题在里面。如果说拿5个亿的一定发展的比1个亿的好,那就类比一下我党,小米加步枪也建设了新中国对吧。

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逻辑的那样,它最后实践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觉得投资人的影响力是非常小的。所以有时候觉得投资人的内耗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只能管好的其实有时候就是自己。

投资人精神内耗,媒体应该背锅吗?(43:53)

张楠: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我在外面其实看过很多人说,投中网就是焦虑的来源地。因为我们不是经常会写一些什么像“有头有脸的VC都去投什么兰州拉面”“有头有脸的PE都去放贷了”这种文章。你们觉得会给大家带来焦虑吗?

蒲凡:我都没好意思说。

方亮:这个我真要表达一下。这个事情分两方面,一方面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媒体文章对优秀投资人来说不应该构成太大的这种焦虑来源,因为媒体有它自己的一个行事风格,尤其是现在的媒体,它的流量或者说它的盈利可能就来自于给你制造焦虑。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觉得这个可能是个现实,不知道二位老师认不认可。

小野酱:我觉得看的人也应该有一个视角,就是媒体这篇报道只是代表市场上的一部分人,而不能代表市场上所有的人。如果一个投资人能轻易的被一个媒体影响到,我觉得他的批判性思维或独立思考的能力也是非常有限的。因为就是在新消费的这个产业里面,就是这几年投拉面的人非常多,但其实你数一数哪几家拉面、哪些资本投了也是相当有限的,它一定不能代表一个市场的绝对行为。

还有就是投资出一个项目和拿到某个地方的钱——比如说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往成都跑、往合肥跑、往深圳跑——媒体一定会这么说,媒体表达出来只是它观察到的现象。至于你去成都能不能拿到钱,那也不是一个100%的事情。因为成都有它的一套选人逻辑、有它一套选人的标准对吧?不是你作为一个GP,你扎堆过去了,你就能拿到这笔钱,我觉得这是一个在做事的人要思考的。如果一个媒体那么轻易的就能影响到他的这些逻辑,我相信这个企业或这个人他的发展也是极其有限的。就像刚才方老师说的那样子,有时候这就是媒体的这种流量来源。

张楠:我总结一下小野老师和方老师说的话,我现在对我们做这个事感觉还挺好的。我们是在做善事,实际上是一个帮助行业加速出清的这么一个过程。但是如果是优秀投资人的话,他可能能从里面发现一些机会,如果你连你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都没有,或者你被我们传达出来的一些情绪和事实所影响的话,可能你也不配在未来的市场上生存下去。

方亮:对,我觉得其实就是这话很“社达”,但是这个话是大实话。媒体发现了一种现象,或者说发现了一个在某些状态下成立的一条规律,然后把它表达出来,我觉得这就是媒体的一个工作。但就是说我作为一个投资人来说,如果媒体发现一个现象、发现一个规律,我就要被它影响一下,然后甚至说去焦虑一下,我觉得我确实作为投资人来说是不太够格的。这就是一个信息源,尤其是咱说句不好听的,对投资来说媒体信息能占多大的比重呢?你难道上会的时候要拿着新闻链接去给投委去讲吗?我认为投委也不买账。

蒲凡:对,其实我感觉是误解。很多特别年轻的小朋友就问我,说你写这么多报道你得多懂这些领域。我一直说其实媒体人做后面就是一个思维方式的问题,我只是会看问题、拆问题,但是我不一定懂。外界会对媒体有一种这种寄托。

小野酱:就像这个时代看起来我们能获取信息非常容易,但是很明显的就是我们可能也陷入了越来越多的这种所谓的信息茧房。

蒲凡:我不知道你们二位年龄怎么样,可能比你们年轻的人可能会更容易受到干扰,因为他们出生就出生在新媒体的时代,他们没有经历过传统媒体阅读环境的那种训练,他们对于信息的来源的补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更野蛮一些。

方亮:我自招,我94年的。但是确实是我很爱读纸媒,我每次出差的时候路过火车站也好,路过机场也好,它都有什么一些类似于报刊亭的那种商铺,我一定要去买一本,然后基本上往返路上就把这本杂志就看完了,我对阅读纸媒的爱好还是挺强的。

小野酱:我觉得纸媒和新媒体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信息特别碎片化,可能有的时候不太能锻炼一个深度思考的能力。你如果阅读纸质的东西的话,其实它是能调动你更多感官的,所以相对来说我也是比较喜欢读纸质书的人,所以我会尽量的阅读更完整的东西,所以我没有抖音,我不太用抖音。

你知道最近特别好玩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现在募资的IR都在小红书上进行募资,这是我觉得最匪夷所思的地方。现在的小朋友的媒体的获取渠道非常之多,可能是从比如说微信公众号或者小红书,未来不知道会不会从抖音或者今日头条去获得这种募资的信息,我觉得也有可能。也不知道会不会比如说有些人去一些社交软件上去获得这种投资人或者是募资信息。

蒲凡:所以我的观点他们既然取得了这些内容载体的便利,同时也应该无差别的接收这些信息渠道的糟粕。新媒体它更容易放大焦虑,新媒体更容易毫无保留的传递一些最直观的信息,比如说抖音上面看这些卖惨或者是小红书上面突然都在狂吹某个东西,新媒体的这种传播方式更容易诱发你的精神内耗,我觉得这可能会在新一代的投资人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一些,就是在外界的信息干扰对他们的影响。

小野酱:我有一个感知,但不一定对,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我觉得这一代人,就是新一代的人,他们可能会更脆弱一些,因为他们在物质上可能极大的丰富,所以他们的内核的稳定性我觉得还要经过(锤炼)。当然所有年轻人都一样的,还是要经过一些事情的锤炼之后才会变得更稳定的。我一直觉得说内核的稳定跟年纪是没有关系的,它一定是经过一些事情,然后你复盘,然后你反思,然后你在指导自己的实践之后你才能变得更加稳定,我觉得这需要有一个第三的人格视角,自我的察觉,然后自我的训练才会得出来的东西。我一直觉得就是说投资人的这种稳定的内核是挺重要的,你不能太过于看到媒体在说什么,我就认同什么,就你一定要对这个行业有自己的一套判断逻辑和观察。

蒲凡:我感觉一级市场是个默契游戏,但是媒体它的角色好像就是把默契拆穿。媒体它的天职就是第三方,他需要把这个东西说清楚,如果我们也维持这个默契的话其实工作就不太有价值。无论是你说玄学一点的新闻理想也好,还是说实际一点你的产业分工也好,如果你也是遵循这个默契的话,其实你就没有太大的价值了。

小野酱:所以你们俩说的一个精神内耗是媒体人和创投圈的精神内耗是吧?

张楠:没有。因为刚才也说到那一点,就是我们作为媒体人可能了解的东西比较多,扎根不下去,所以很多事情不了解。我之前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那天我跟一个FA聊天之后,他就解开了我的精神内耗。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跟投资人聊天也好,还是去采访也好,可能是我去请教别人。但实际上我跟他聊完之后,我也发现其实很多投资人他们的水平可能也不咋地。除了一些金融上的专业知识不如他们之外,可能对一些行业的认知,对一些事情的理解可能我们也不相上下。所以我后来就有了一个心态,就是说怎么解决精神内耗?就是说我们是去平等的交流的,而不是说谁去请教谁这样。

蒲凡:对,我是觉得如果把自己定义成了“精神内耗”,其实问题就已经很严重了。我觉得大家是混用了精神内耗和紧张,或者是精神内耗和适度压力这个词,很多人现在是在把适度的紧张这个词,就直接说我在精神内耗,这是不好的东西。

小野酱:所以你说这个词语在通货膨胀?

蒲凡:是的,比方说媒体的职能,就是要给你多提供一些新的视角,或者是你就是需要媒体来验证你的东西是错的,它其实是在帮你。我上周六去听亚洲吃面公司的课程,它们是服务探鱼和烤匠等品牌的一个设计团队。课程里的一个观点就是说身为乙方,你多次遭到甲方的拒绝的时候,这个过程里其实你应该清楚,因为你做的是项目制,所有的项目都是临时需求。他拒绝你,其实是在帮你更接近于一个成熟的方案。

其实媒体的报道也是这样子的。我论证你是错的,或者说我给你开启一个新的视角,其实可能是我给你起了一个话头,或者给你一些灵感,你自己去推动自己重新再想明白这件事情。但是现在就像楠哥说的,很多人会觉得媒体出现负面的声音,那就是精神内耗的来源。

方亮:插一句,这里面我觉得有个问题,就是投资人未必心里是不强大的。可能也是因为恰恰是投资人太理性了,他很清楚一级市场、二级市场情绪共振的现象太严重了,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清晰地判断出你的文章有可能会在情绪共振上给项目或者再融资带来一些不利影响,然后他来找你。不是他自己不坚强,而恰恰是他太清楚情绪共振可能导致的后果。

蒲凡:所以方老师你在看媒体报道,尤其是说到你相关的熟悉的领域,比如说半导体,你的心态是什么样子的,尤其是说到一些跟你意见相左的那些报道?

方亮:我自认为是产业投资人,如果熟悉我的人也知道同行聚会什么的我参加的也不算多,所以其实总体来说我的观点和心态基调是偏悲观的,现在外面媒体反而是偏乐观的,所以我觉得这种情况我不存在精神内耗。如果某投资人本身对行业或者对项目是乐观的,然后媒体爆料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或者所谓隐忧什么的,他觉得受打击了,可能就会出现刚才楠哥说的这种情况,因为媒体导致的一种精神内耗。但至少在我这儿不太适用,我只会比媒体更悲观。所以只要我比你更悲观,你就没法用你的悲观来给我制造心理困扰。

网站编辑: 刘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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