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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正浩 EcoFlow 王雷:创新的信仰要靠一层层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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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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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正浩 EcoFlow 王雷:创新的信仰要靠一层层追问

2022/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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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存活和能否幸福是两码事。

王雷曾深信一万小时定律,读博士,开展新工作:一万小时的锤炼让普通人晋升为专业人士,并带来突破性的转机。可直到自己创业才意识到,这事比想象中复杂多了。

2019 年,成立两年的正浩 EcoFlow 面临着至暗时刻。一方面,创始人王雷抱有极大的信念感,押注于移动储能行业的快充技术研发——在行业里还没有人做到过;但另一边,公司尚未完成自我造血,创立以来持续亏损,各方面资源还在持续消耗。他为此做好了坚持十年的准备。

那段时间,王雷开车去公司上班,总会绕一条最远的路——就像他的创业选择。当时 B 端储能市场已经显现出万亿规模的潜力,相比之下,C 端移动储能还处于非常早期,需求还未完全显现,王雷却坚持选择了做 C 端。理由很纯粹,「最好的 impact(影响)就是让科技 ToC。」

有一天,他邀请妻子「陪他」上班。「最远的」路上,他平静地告诉妻子,「这个事(EcoFlow)我可能要做十年了,这十年会一直很苦。」他想征得家人的同意,「你支不支持我创业?」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今天的正浩 EcoFlow 已成为估值超 10 亿美元的独角兽——凭借将充电速度从 10 小时提升到 1 小时的技术性突破,这家黑马公司成了投资机构热捧的对象。去年 6 月,由红杉中国、高瓴、中金共同完成了过亿美元的 B 轮融资。

随着疫情蔓延、俄乌战争、能源短缺等突发因素,各地常会出现用电不足的情况。需求侧的涌现催生了户外储能的热度。据《中国便携式储能产业发展研究报告 (2021 年)》,从 2016 年至 2021 年,全球便携式储能产品的出货量从 5.2 万台跃升至 483.8 万台。暴涨 90 倍的背后,92% 的产品均由中国企业生产。

与过去中国硬件产品主打性价比、走成本效率优势不同,正浩 EcoFlow 重新定义了户外储能的赛道——中国产品也能做出颠覆式创新,并获得更高的市场定价。

2019 年,历时三年,正浩 EcoFlow 推出划时代的产品 DELTA 1300,主打 1.6 小时超快充功能,并能驱动大功率家电——这是当时所有户外电源产品无法做到的。由此,该款产品定价为 6999 元,相比目前的行业第一、华宝新能源的相近型号产品,定价高出 20%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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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浩 EcoFlow 创始人兼 CEO 王雷

前不久,「极客公园」与正浩 EcoFlow 创始人兼 CEO 王雷博士,进行了两次深入交流。彼时他正在欧洲出差。今年以来,俄乌战争背景下,欧洲一直处于能源紧缺状态,储能在海外市场展现出了极大潜力。他提出了一些在新能源背景下的布局思考。

一家在前三年随时面临财务危机的公司何以成长为估值十亿美元的「独角兽」?中国产品如何走出真正的创新道路?进而在全球创造价值?这家公司给出了一些答案。

以下为对话全文:

「面壁人」

极客公园:我留意到疫情期间你们给武昌的方舱医院捐赠了 1004台户外移动电源。 

王雷:那时是我们的绝望之谷——2020 年初,疫情发生了,供应链也停摆了。我们的德 DELTA 刚刚发布,但还没有形成市场规模化销售。财务也很紧张,现金流只够支撑半年了。

当时一个武大的校友告诉我,方舱医院的建设缺电。他知道我们的产品可能能帮得上忙。于是我们和合作伙伴就把仓库里的库存全都捐给了方舱医院。当时就想,如果公司真的没办法 survive(存活),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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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用在武汉方舱中的德 DELTA

极客公园:DELTA 交付完之后,产品的威力和竞争力就显现了? 

王雷:是的。因为 DELTA,我们 2020 年就盈利了,收入比起 2019 年有十几倍的增长。

说实话,我们最早就认为这款产品(德 DELTA)会成为行业的 game changer(变革者)。我们把充电的速度提升了 10 倍。当时其他玩家几百瓦的充电时间普遍是 10 到 20 个小时,我们 1.6 小时就能充满。

极客公园:这时候你们已经创业三年多了,前三年公司是什么样的状态?

王雷:创业几年了,公司一直在亏损。财务的危机感时时刻刻写在头上。其实,不是说你账上有没有钱,而是本质上它没有形成正向的闭环反馈。

当时 DELTA 的产品还没落地,我们一边对自己的理念、方向抱有极大的坚定感;另外一边,公司还没有完成自我造血,各个方面的资源还在持续消耗。

极客公园:据说你通过读《三体》来对抗自己的焦虑。

王雷:大约是 2019 年的时候。在《三体》中,罗辑作为「面壁人」,不但要去洞悉规律,要为规律负责任去守护它,这都要求超脱自己的情感和喜好。我作为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公司的「面壁人」,也做好了坐十年冷板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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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三体》|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极客公园:有次你和朋友聊到,要求太太陪你一起上班,那天你们走了一条比平时远很多的路。你问她支不支持你继续创业。为什么那天会有这个念头?

王雷:就是在 2019 年,当时创业已经 3 年了。我不知道 C 端新能源的拐点什么时候到来,可能还需要十年。即便一件事情可能是对的,也还需要时间发酵。我们对 DELTA 的研发,的确有比较清晰的时间轴。但 DELTA 出来后,可能只能完成极客群体的小闭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触达大众用户。

极客公园:当时第一代产品 RIVER 已经出了,但销量不如预期?

王雷:说实话,不如预期。

(营收)覆盖不了经营成本,甚至卖一台还要亏一些钱。当时的定价没有考虑到流通等环节的费用。

极客公园:那你怎么跟团队沟通,坚信他们的信心?

王雷:很难,也没几个人选择相信。2017 年的创始团队,留到现在的包含我在内只有三个,加上 2018 年也只有十几个,再加上 2019 年也就只有三四十个。

这就是创业。这中间有我特别想要去说服、挽留的人,也离开了。

极客公园:怎么坚持下去的?

王雷:我内心就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是对的,这点从来没有变过——不管是投资人或是行业前辈有不同看法,员工和合伙人不断地离开,甚至是最早的产品没有达到预期。

我们内部经常会提到一个词「滋养」。早期我们已经从全世界的种子用户那里,得到了正向反馈。虽然只有一两千人,还不足以养活我们,但对我来说是一种很大的鼓舞。因为他们是真正拿钱来买单,让你继续做创新,这代表已经有几千个灵魂跟你产生了共鸣和共振。

而且我们认为,哪怕正浩在至暗时刻没有活下来,还会有人继续做下去,这种信仰是核心。

极客公园:DELTA 实现了颠覆性的技术突破,中间经历了什么样的过程?

王雷:我们当时认为快充是一个刚需,另外充电器和逆变器不应该分开。基于这两点,我们想做双向逆变技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电路既可以充电又可以放电——当时,刚入职的研发新同事,直接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果然在研发的过程中,有人坚持不下去了。

极客公园:研发人员的情绪怎么调节?

王雷:其实,这就是识别工程师的最好方式。好的工程师能坚持下来,如果不是对技术、对产品有极大信仰和热爱的工程师,在试错的过程中可能就放弃了。

极客公园:既然没人做到过,你为什么相信一定能做到呢?

王雷:对。从理论上去推导,就是可以做得到。只是在实现的过程中,需要大量工程问题和试错。就像走迷宫一样,一定有一条路会通向终点,只是不确定是哪一条。

极客公园:那像宁德时代、大疆这些大公司,理论上能做到吗?

王雷:能。只要配备相应的人才,不断进行实验和试错,就能实现突破。但还是回到原点,任何公司都要去识别自己认为有价值的问题。

我特别尊重的一个股东问我 DELTA 是不是对的产品?他实际的意思是,你怎么能证明这是对的?所谓对的就是让公司能活下去,市场能够回馈过来。我说我没办法穷举所有的要素,但是我掌握的信息、认知和判断,足够给我信心,它是对的。

极客公园:你从这位投资人的眼神中有得到确认感吗?

王雷:在这位投资人身上有。在那时间点投我们的投资人都是很相信我们要做的事情。

极客公园:DELTA 筹备了多久?为什么别人没有做出这样的产品?

王雷:实际上是三年。但确切来说,从我们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是为了推出 DELTA(这样颠覆性的产品)。只是当时作为初创公司,受限于技术、产品、团队、实力和资金,我们只能推出第一代产品 RIVER。

我们创业刚开始的时候,行业里的企业、投资人普遍有个认知,他们把我们产品当成充电宝的终点,所以做个 300 瓦时、500 瓦时(容量)足够大了。而我们把它视作家庭储能的起点。这是我们和行业其他玩家最本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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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池可以更性感

极客公园:你对新能源的信仰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王雷:可能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老家是陕西榆林,处于毛乌素沙漠的边缘地带,春天、秋天经常会有沙尘暴。小时候课本里也会读到牛玉琴植树造林的故事。虽然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叫生态环境,但可能埋下了一些种子。

直到 17 岁去香港读书,大三那一年,我知道了,从瓦特发明蒸汽机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到现在也就 200 多年,但已经消耗了一半的化石能源,可能只能再用几十年。

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煤矿,可能是经过几亿年才形成,但却很快就开采完。虽然它可能产生了财务效应,但也破坏了环境,烧完煤之后天都是灰蒙蒙的。

后来,在做研究的过程中,发现很多科学家、政治家都在推进新能源的发展。这也印证了新能源是未来的判断。我记得 2006 年有一部纪录片叫《难以忽视的真相》(An Inconvenient Truth),对我影响蛮大的。它向大家展示了大量有关全球气候变暖、冰川融化,给人类经济活动带来的巨大危害。

极客公园:所以你选择攻读新能源方向的博士?

王雷:是的。说实话,那时的认知还很朦胧。(当时)产业正在发生什么,用户端新能源真正怎么使用,它有什么痛点都还不清楚。

极客公园:博士毕业后你进入大疆工作,主导了电池的研发工作。这份工作经历对你有什么影响?

王雷:我觉得大疆带给我的启示,就是科技创新能够改变人的生活,直接作用于人的生活。

极客公园:为什么萌生了创业的想法?

王雷:2007 到 2017 年的 10 年间,锂电池的成本下降了 10 倍,在那个时间点我感受到了新能源的召唤。直到宁德时代上市(2018 年),标志着锂电池的价格正在离人的生活更近。

本质上我认为,任何好的科技 can and should be for everyone(应该也可以服务每一个人)。你看电的发明最早是贵族使用的,今天也是所有人使用了。蒸汽机也是,汽车也是,互联网也是。新能源也应该如此。这是我作为一个理工科博士、科技爱好者、从业者非常笃信的底层理念。

所以我开始审视自己的价值,问自己还能为这个行业做些什么。当我看到,储能在个人和家庭端可以成为一个切入点时,觉得非常兴奋。

极客公园:现在判断这个进入 C 端的时间点,是早了还是晚了?

王雷:现在回看,时间点还是有点早,不然公司最开始那几年也不会那么 struggle(煎熬)。

极客公园:很多创业者会觉得,时机很重要。你认同吗?

王雷:创业就是一个很直观的感受。对于时机的掌握,其实很难做到那么精准。今天来看,我觉得创业不应该去赌非常精准的时间点,更重要的还是看大趋势。

对创业者来说,要做好长期主义的准备,浪潮既可能来得更迅猛,也有可能来得更晚。

极客公园:当时找到钱了吗?

王雷:没有。没有想钱的事,不知道也不懂融资。当时一个就是自己投,自己投完之后又找父母,找家人。

极客公园:有在国内试图找过投资吗?他们的反应是怎样?

王雷:最开始都比较冷淡。

极客公园:当时 B 端的市场在投资界看来更有商业价值?

王雷:说实话到今天为止,我们始终认为,做的事情本身要足够有价值,公司才能有商业价值,股东受益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不能本末倒置。这是真正的对股东负责。

博士毕业时,我对导师说想去真实世界里面,做一些有 real Impact(真切影响)的事情,哪怕这个 Impact 很小,我也想要去尝试一下。

极客公园:2017 年,动力电池、B 端储能的潜力已经显现,但 C 端在新能源方面的需求还没有完全显现,为什么选择做 ToC?

王雷:当时很少人思考新能源在 C 端的具象化产品。很大原因是因为在商业上看不到太多价值。

但我们觉得,既然整个人类社会要走向新能源化,就不仅限于风力、光伏发电,或者从传统汽车转向新能源汽车,还会拓展到人类生活的很多场景。

简单说,就是给用户打造发电、储电、用电的整个生态。另一方面,不仅用电环节开始新能源化,发电、储电环节也有类似的趋势。

这背后是能源获取和使用方式的巨大范式转变,和过往的几百年有巨大的变化。

极客公园:什么变化?

王雷:首先,化石能源不会像原来那么便宜了。因为原来整个化石能源的获取和使用,是以环境破坏和气候变化为前提。随着碳达峰、碳中和(的提出和执行),能源定价必然要把环境成本算进去,所以成本一定是不断增加的——它最终会转嫁到 C 端用户,这个趋势是不可逆的。

而经过几年工作之后,我觉得最好的 Impact 方式就是把科技 ToC——科技对人的生活能带来什么改变,这是我最感兴趣和最有热情的地方。从用户的认可和微笑中,我能获得一种满足感。我想让电池变得更加性感、有价值,与人的生活产生一种有温度的共鸣和互动,而不只是汽车、手机或玩具里面的电池配件。最终我们解决的,是美好生活和能源需求之间的冲突。

极客公园:那在 C 端新能源中,为什么选择移动储能这个细分领域?

王雷:这个还是基于 MVP(Minimum Viable Product)原则,即最小可用产品原则。以正浩当时的资源和能力,户外储能是一个好的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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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客公园:为什么首先选择的是海外市场呢?

王雷:根本原因还是跟基础设施和生活方式有关。欧美的电网很多是从 100 年前开始建设,并以分布式电网布局为主。所以电网给 C 端供电有一定波动性,有一定停电的概率。相比之下,中国在大型经济体中,电网建设时间最晚,同时也是最先进的。

另一方面则是欧美家庭热衷于户外的生活方式。户外完全有赖于能源的提供。最早是用木炭、煤气、燃油,但随着环保观念的发展,人们开始用更加环保和简单的储电产品。

在海外,用户管这类产品叫 portable power station ;在国内则是直到去年开始,大家把它称之为户外电源——我们最早的时候压根不知道这叫户外电源,是用户给了它名字。

极客公园:疫情之后国内也掀起一股户外热,在你们的销量上能感知吗?

王雷:有感知。疫情后,我们的产品在户外、自驾、露营的圈子里特别流行。不少投资人、周围的亲戚朋友都会慢慢地找到我们。

最早在京东(2020 年底),我们不知道应该放在户外类目还是放到 3C 类目,就同时两个类目都进。但实际上在户外的栏目会卖得更好。目前国内的需求主要在户外这块。我们的电网建设相对比较晚,但去年有东北,今年有四川限电,应急备电这块的需求可能也会慢慢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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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极客公园:听说你正在欧洲出差,欧洲市场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雷:一方面欧洲电价特别高,另一方面,欧洲老百姓很担心家庭供电的稳定性。所以很多家庭对新能源采购热情特别高。

效益公式里,太少

人去思考价值创造

极客公园:从 2019 到 2021 这三年里,你们的新品发布速度很快,为什么? 

王雷:关键是正浩已从单点创新到多点创新的阶段,逐步发展到了组合式技术创新的阶段,并实现了多技术栈的平台化,所以能把我们的产品力、新技术快速复制在更多的产品上。

新品 DELTA2 | 图片来源:正浩 EcoFlow

极客公园:什么是多点创新和组合式创新?

王雷:创新本来就是需要试错、冒险,原来我们只在一条路径上去试错、冒险,现在变成了要在多条路同时去试错、探索。我们目前有几十个正在研发的子课题。近 2000 多人的团队中,有近 50% 的同学都是在做研发。

极客公园:新能源储能领域,技术创新的空间有多大?

王雷:如果从人类历史看能源范式的转变,第一次是从木柴到煤炭,瓦特发明了蒸汽机,引发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是从煤炭到石油和天然气,动力装置是内燃机。

从第一次能源革命到现在,大概两百五六十年。简单类比的话,新能源的发展可能要经历百年时间。所以,新能源ToC的整个趋势是非常长周期的,也会有大量的创新课题需要去解决。

目前大家看到的移动储能,只是现在看起来一个比较热闹的细分领域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讲,想象力决定了正浩的上限。

极客公园:2020 年 5 月,你们开始登陆国内电商平台,为什么?

王雷:我们最早是从海外做起。极致的创新需要找到早期种子用户做呼应。在 2017 年到 2019 年左右,这批种子用户更多的是在海外,以众筹的方式。

到 2019 年 Delta 产品获得了成功,公司进入到快速突破期。我们觉得应该要跟国内用户和市场建立连接。所以到了 2020 年,这成为公司最重要的目标之一。我们当时没有预设,要做到多少种子用户,更重要的是和国内用户形成互动和反馈。

极客公园:为什么没有继续选择众筹了?

王雷:说实话,众筹还是针对极客和创新者,只能算是小闭环。只有进入大众市场反响也非常好,才算是真正完成大闭环。在众筹做得火热但最终没有走到大众市场的案例也挺多。

极客公园:你觉得从小众的极客市场走到大众市场的话,关键是什么呢?

王雷:产品真的能够解决大众用户的痛点和需求,这是核心。

极客公园:相比美国、日本,国内市场目前处于什么状态?

王雷:目前国外市场的规模,还是更大一些。国内市场的节奏,可能要比美国、日本慢个两三年左右。但国内的潜能和增速,确实会更快一些,毕竟有这么大的潜在消费群体。

极客公园:从定价看,你们的价格比同行要高一些。怎么考虑的?

王雷:这里要提到一个公式,价值创造-成本=效益。我们先解决的是左边的价值创造,通过创新把价值做到最高,做出超出用户期望的产品,然后再去做成本、效率的优化。

过往很多企业,默认价值不再会有变化。比如手机就只能卖 1000 元,而没有思考过手机可以卖 1 万元。所以很多企业考虑的是,如何在 1000 元的价格基础上,把成本降低到 600 元甚至更低,而不是创造超出用户期望的产品,把价格提高到 3000 元甚至 1 万元。

极客公园:中国很多企业都有一个默认前提,就是先活下来?

王雷:对,活着很重要。我们为了活下去,都可以借钱发工资。但单纯的成本、效率不是我们擅长的,总围着它打转,最终可能活都活不下去,如果是这样,正浩也不该存在。

极客公园:我觉得还是要从历史纵深来看?

王雷:对。过往三四十年,中国很多企业确实是从来料加工、贴牌做起,但到了我们这一代,做事情的事情要以产品的价值创造作为原点。

极客公园:2020 年疫情期间,你们上线了自己的 App。为什么?你们的用户体量似乎并没有特别大?

王雷:因为它对用户有价值。用户除了要给自己的冰箱或医疗设备供电,还希望能更好的去完成交互,以及对能量的管理和控制,这是一个非常天然的诉求。目前 IoT(物联网)发展也很快,我们觉得给用户提供更多的便利是应该去做的事情。目前,这也成为正浩产品中标志性的功能。

极客公园:这是你们自己开发的?用户反馈怎么样?

王雷:是我们研发总监,和另外一个同事从 0 到 1 开发的。上线后,用户的反馈非常好,终于可以做一些远程的控制,实现一些原来他想要做但做不到的场景和使用。

极客公园:如何增加用户的粘性?

王雷:我们不是这么思考,我们的关注点是如何为用户创造价值,而不是保持用户的粘性。它是我们产品的一个延伸,让用户离开物理的实体的按键,变成了手机端也可以操作的事情。

极客公园:如果只是存储产品的延伸,那 APP 的使用频率可能不高?

王雷:我们最初也觉得用户的使用频率可能不会很高,但事实超出我们的预期。甚至有用户给我们提了很多建议,甚至是吐槽,让我们继续把产品做得更好。我们和其他人选择的不同,甚至没有太考虑公司的投入产出比。在产品定价的时候,我们会直接把这部分成本拿掉,对这部分投入的产出不考核,APP 就是我们送给用户提升体验的「福利」。

极客公园:那每年的投入在千万级别?

王雷:远大于这个金额。我们开玩笑说,每年把几千万的利润就放到里面了。

极客公园:随着户外储能的火热,很多的大玩家开始进场。目前这个行业的竞争,主要是在哪些方面展开?市场占有率、供应链 or 其他?

王雷:我认为是对用户的竞争,不是市场占有率,而是用户口碑、用户信赖度的竞争。底层本质是技术驱动和以用户为中心的创新能力的竞争,具象化是产品力,从而形成品牌力。

精进,痛苦+反思=进步

极客公园:当下公司处于什么样的阶段? 

王雷:目前公司是处于从 1 到 10 的阶段,产品矩阵逐渐丰富起来。我们也开始生态布局,比如前段时间发布的针对房车的 48V 全场景电源系统 Power Kits,以及用电生态的第一款产品户外移动空调 Wave。通过这些布局,真正让正浩的发电、储电、用电生态初步有一个雏形。

极客公园:这个阶段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王雷:从 1 到 10 最关键的问题,是为 10 到 100 的增长和发展做好「承前启后」。

「承前」,承的是公司最底层的使命愿景;「启后」,是要把从 0 到 1 阶段的核心底层的产品力和技术力,复制到更多产品上。

极客公园:给我们分享一个你们犯过的错误吧?

王雷:去年发布 DELTA Pro 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在 A 平台进行众筹。但后面用户告诉我们,他们更喜欢 Kickstarter。这时已经是众筹上线前的最后几天,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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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TA Pro | 图片来源:正浩 EcoFlow

最后,我们还是决定把这个项目延期,然后切换到 Kickstarter。因为准备仓促,我们预期可能达不到 1000 万美元的目标。但最后表现非常好,达到了 1200 多万美元。

这个案例里既有正向教训又有反向教训。反向的教训是,选择 A 平台是从公司的角度来考虑,没有把用户价值放到最前面;正向的教训是,用户提出反对的建议后,我们重新做了调整,把事情从坏变成了好事。我们后来内部复盘总结了一句话:我们不辜负用户,用户也从不会辜负我们!

极客公园: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组织的重要性?

王雷:大约 2020 年之后,公司人数达到三五百人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员工、团队、公司需要组织来保护团队的美好愿望,让创新可以落地。

两三年前,我曾请教过在组织管理方面有经验的专家,他告诉我,「组织是奢侈品,并不是每家公司都需要组织。」换言之,如果你只是想做个生意,可以没有组织。其实这个逻辑蛮简单,如果你只是想修三层小楼,而不是一个 300 层的大厦,那地基可以不打得那么深。

极客公园:你学习过哪些优秀组织?

王雷:苹果和亚马逊。

苹果是人类科技创新的典范,乔布斯有一套把科技产品带进普通人生活的方法论。苹果方法论的核心是创造超出用户期望的价值,其余都是围绕着它展开。苹果始终能够把复杂留给自己,把简单留给用户。

亚马逊是以用户为中心,它有一套领导力准则(Leadership Principles),强调每个人都是领导者。这个乍听起来挺反常识的,公司里面不就是少数高层才是领导者?但这和中国禅宗里「人人都有佛性」类似,大家在底层的思考是一致的。

极客公园:如何打造组织呢?

王雷:我把正浩看作是一个生命体、组织,与它不断对话。你要问它为何而存在,它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第一步做的是,把公司的文化价值观,从过往历史的发展中拎出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我们过往做得好的地方,比如创新怎么来的?为什么用户会认可我们?以及我们哪些地方犯错了,都给它整理出来。

极客公园:能不能用一句话来描述正浩 EcoFlow 是谁?

王雷:我觉得正浩是全球亿万个人和家庭的「能源伙伴」,它能为家庭和个人的美好生活提供安全感和信赖,不管是户外露营、自驾,还是自然灾害导致的停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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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客公园:你对信仰的坚定,其实是通过一次次的拷问得出的?

王雷:对,一层层的追问。在我们的行动下面有思考,思考后面有欲望,欲望下面有动机,动机的底层还是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三观在不同的层面上在控制和影响着我们,只是很多人没有去觉察。

极客公园:如果描述一下你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王雷:我是一名工程师,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对这个世界的自我表达。用技术创新和打造产品,表达对世界的理解。

极客公园:平时会经常跟同行交流吗?

王雷:我是一个比较聚焦在公司自己产品上的人,比较「宅」,基本上就是家和公司。我几乎「零招待」、「零应酬」,几乎都不出去吃饭,基本一年都没有一个饭局。我们投资人过来,都是一起在公司吃盒饭。我们开玩笑说,我们投资人最大的(福利),就是来公司有免费盒饭。

极客公园:你很爱读书,听说你最近比较喜欢读哲学、历史类的书,为什么?

王雷:创业本身就是一个探索未知的过程,而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已经有很多非常厉害的人在这方面探索过了,只是用另外一些方式、在另外一些维度上。

这些探索过程本身和思考的过程,比如哲学家追问的逻辑和方式,与创业过程极其相似的。

极客公园:最近收获比较大的一本书是什么?

王雷:最近几年反复读的一本书是稻盛和夫先生的《活法》,它跟斯蒂文·柯维的《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是蛮呼应的,他们的底层认知是跨越东西方和时间的。

极客公园:如果不限制时间和空间,你最想和谁面对面聊天?

王雷:首先想到的是乔布斯。他真正践行了通过科技改变人的生活。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其实还是按照乔老爷子的方法论,在不同的细分领域去实践。

如果真的再往历史上去追溯,我特别想回到 2000 年多以前,跟释迦牟尼聊一聊。他对于智慧和人的存在的思考,至今还没有人能够突破。简单说,就是两个字,「精进」,不断让更多的人能够从痛苦中解脱。

极客公园:怎么理解「精进」呢?

王雷:就是不断的迭代,去关注当下,把事情做得更好。很多事情有目标,有过程,但不代表事情有终点。就像我们人为的划定了 12 月 31 号和 1 月 1 号一样,可是时间本身是无始无终的。

极客公园:在发展的过程中,外界对于正浩 EcoFlow 有没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王雷:在早期,我们说正浩是做新能源 ToC 储能的科技公司,但很多人不相信,都说你们就是一家「大充电宝」公司。现在别人说我们是一家新能源独角兽企业,我们有点执拗地说,「不,我们就是大充电宝公司」(笑)。

极客公园:这好像有点调侃意味?

王雷:名字不重要,最重要是你在做什么。就像这类产品在中国就叫户外电源,在美国就叫 portable power station。那既然大家喜欢叫「大充电宝」,我们就用大充电宝。

当我们还纠结名字的时候,说明对事情的本质还没有那么清楚,需要用一个名字证明这件事情的价值。当这件事情的价值已经被认可了,那么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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