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钱丨对话拉斯·特维德：我们终将回到通货紧缩

杰克逊霍尔会议后，美联储加息态度更坚决，对经济衰退的恐慌再次笼罩资本市场。

增长、衰退、停滞和危机，如此循环往复，即谓经济周期。在这一规律支配下，人们对于未来生活的看法往往从乐观的高峰跌落至悲观的深渊，又在某种契机下重燃希望。

要想理解今日世界经济，必先了解历史上我们是如何走过来的，看清经济的庞大机器是如何轰鸣运转。 

周期该如何划分？当下我们处于周期的什么位置？转机何时到来？如何进行周期投资？带着这些问题，36氪采访到了著名金融学畅销书作家拉斯·特维德。

拉斯·特维德在投资组合管理和投资银行领域从业近15年，创立了白鲸（Beluga）金融交易公司，现为瑞士高科技公司Supertrends 联合创始人。

以对经济周期、投资者心理的深入研究和见解，特维德著有《逃不开的经济周期》《金融心理学》《创新力社会》等代表作，其中《逃不开的经济周期》为豆瓣热门经济史图书top10。

安全度过5次经济危机，特维德对未来发展并不悲观。近期，特维德新作《投资最聪明的事》在国内出版，他在采访中表示，“从长期来看，经济和财富将持续发展，铿锵前行。放眼长远，基于未来世界将更加富有这一预期进行投资是明智之举”。

采访中，他告诉36氪，人口老龄化和技术进步都在压缩着通胀的空间，长远来看，通货紧缩才是主调，通胀一定会回落至疫情之前。

在目前全球通胀高企的时代背景下，特维德的观点则是把目光投向更远的未来，在一个动荡多变的时代，我们更需要一些永恒普适的理论拨开迷雾，为投资指明方向，以下为经编译的访谈内容。

01、经济发展与周期

36氪：我们现在处于周期的什么阶段？投资者的机会在哪里？

不同的地区处于经济周期的不同阶段，理解债务周期是在中国投资的关键，特别是地产债，而其他主要经济体当前的地产负债问题并不突出。

例如，从历史角度来看，美国现在的消费处于较为强势的水平。因此，即使全球权益市场大多回调了15-20%，但我不认为这会引发大规模的经济衰退。

然而，他们的问题是疫情之后美联储“大水漫灌”及停工停产引发的顽固通胀。现在，面对通胀率居高不下，美联储不得不再收紧货币政策，这会引发轻微的经济衰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几乎所有主要经济体的实际利率依然为负，即利率依然低于通胀率。

值得指出的是，这个冬天欧洲极有可能面临天然气短缺，这也会引发经济衰退。无论如何，展望未来一年，我认为全球将同步进入上行周期。如果我的预测准确，那么新一轮大宗商品价格反弹会是前奏，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个季度或会迎来结构性牛市。

当下来看，大宗商品类，特别是能源和矿业公司是不错的押注对象，这类公司在下半年会持续向好，特别是当中国经济开始加速时。 

36氪：作为投资者你判断周期的依据是什么？又如何利用周期来指导投资呢？

我自己并不直接从事基础研究的案头工作，我的习惯是每天抽出3个小时阅读全球分析团队的报告。因为我的判断是基于长期视角，我也更侧重阅读那些对数十年经济数据进行框架分析，有历史纵深思考的报告。

对于大多数投资者而言，最简单有效的穿越周期的投资方式是按月、季度或年来定投，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因错过低点或追高而懊恼悔恨。

 36氪：关于经济周期背后的投资心理，从郁金香狂热到互联网泡沫破灭，投资狂热事件是不可避免的吗？

这可以归因于人类心理问题，29岁那年，我写了《金融心理学》一书，之所以从心理学切入，是因为我找不到任何实质有效的理论或技术性分析来解释这些问题。

 我发现的理论基础主要基于人类思维的30种特征，这些特征可能导致群体思维和非理性的疯狂。据我所知，这些永远不会消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管理经济和投资的方式越来越多地被更为理性的计算机技术所取代。

 36氪： 你是如何在市场情绪中保持理智的？

 当我处于迷茫之中，我会提醒自己不必拘泥于当下，而是站在更长远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样就能明白一日、一季度或一年所发生的事情无甚重要，这也是我能保持足够精力和良好睡眠的秘诀。

 36氪：你在《投资最聪明的事》这本书中提到创新为长期繁荣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而且不会受到经济衰退的影响，你认为推动下一次繁荣的创新技术有哪些？

 在我看来，某一特定的发明似乎对经济周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不过，现在的确有一些技术会推动未来几十年的行业转变和结构性增长。

 其一，是全球新旧能源的转换。我认为直到本世纪末都将会是新能源的时代，其势能将会广泛溢出至其他行业。其中，两个当前被低估的角色是新核聚变技术以及氢能。当前风能和太阳能发电大行其道，被认为是未来的主宰性能源。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核能和氢能将会是对电力的重要替代。

 其二，食品生产也会迎来革命性改变，关键的引领技术包括精确发酵(precision fermentation)、垂直农业（vertical farming）、DNA重组技术及人造肉（cultured meat）。最终，我们将能够更轻松地养活世界，同时在此过程中使用更少的土地。

 第三，以AI和量子计算技术为主导，IT会持续改变我们的生活。近来，我开始接触DALL-E，其（绘图技术）的确令人惊叹。

 02、加息问题

 36氪：当前美国通胀率持续居高不下，美联储陷入激进加息和经济衰退的两难之中，如何理解美联储的信贷周期对全球宏观经济周期的影响？

20世纪80年代早期，全球通胀率开始一路下行，起初学者们将其归因于时任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的极致加息，该举措一度引发美国经济两次短暂的大衰退。但经历了衰退后，通胀率依旧持续下行，以至于美联储还试图将其拉升至2%附近，认为这才是健康的通胀率。但即使美联储放水速度远超于经济增速，通胀依旧没有回升。

 技术层面来看，这可以归因于货币周转率的下降，其背后则是人口平均年龄的上升。初入劳动力市场的年轻人更需要举债购房等，货币周转率因此上升并推高通胀，如二战后的“婴儿潮一代”的经历。而随着人口老龄化，负债行为大幅降低，这就导致了1980年代后的低通胀率。另一方面，则是全球化和指数型技术（特别是数字化）促使商品价格下降。

 如此一来，资金都涌入了投资型资产，例如随着电脑和通信费用越来越便宜，房地产和股票却越来越贵。

 直到疫情突然爆发，生产力断崖式下降，全球主要几大央行被迫开启直升机撒钱模式。而且停工停产还有连锁反应，供应链受冲击后，再加上需求恢复缓慢，人们通常不会再返回原来的岗位，这个情况典型如机场。

此后会发生什么？如此巨量的资金并不匹配2020-2021年间的经济活动总量，在流动性外溢的驱动下，所以导致了商品价格飙升。但是，在我看来，我们会逐步回归到一个通货紧缩的时代，即人口老龄化持续加深的同时，降低交易成本的技术继续占领经济领域的方方面面。

 同比来看，当下美国通胀数字的确很高，但环比数字却并未攀升。所以我认为美国通胀水平终会回落至疫情之前。这可能会用一两年或三年的时间，但整体来看终将走向通缩。这些是全球都面临的问题，当然也伴随着更大经济体向稍小经济体溢出的效应。

36氪：1980年代，沃尔克的激进加息扭转了通胀也引发的经济衰退，杰克逊霍尔会议后，美联储转鹰信号明显，你认为沃尔克时刻会重演吗？

 因为整体通胀（包括能源和食品价格）可能已见顶，现在的市场交易开始为美联储降息定价了。我认为这一问题会逐渐消退，经济的确存在有衰退可能，但是美国消费者当前的财务状况依旧良好。基于此，我不认为存在长期衰退或大衰退的前提条件。

03、关于投资

36氪：在《投资最聪明的事》这本书中可以看到你对巴菲特的推崇，巴菲特对华盛顿邮报、可口可乐等持股长达20年，如何理解价值投资的“买入并长期持有”与经济周期之间的关系，这之间是否冲突？

巴菲特的确并不预测宏观经济走势，但是在经济衰退周期，他会留意并适时抄底低价股。因此本质上，尽管他不预测市场走势，但他也能很好地把握市场时机。

36氪：关于基金经理，你提到蒙眼猴子这一隐喻，“投资专家选股方面并不一定比蒙上眼睛扔飞镖表现更好”，怎么看待中国的明星公募基金经理现象，你认为选购权益类基金最应看重什么？ 

依照惯例，过往业绩出色的公募基金经理最后都会奔向私募、对冲基金或风投。过去几年，我自己曾投资过多只上述类型的基金，虽然每只都经历过低谷期，但多数平均收益都还是好于市场整体水平。

但是这些基金只适合于有着长期投资视野和资金较为雄厚的半职业或职业投资者。对于大多数投资者来说，我认为ETF是较为合适的投资标的，当然，依然有主动管理的基金经理能跑赢市场，但为数不多。

我会选择这类过往业绩良好且管理人未有更替的主动管理类基金，能够长期保持良好业绩的基金经理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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