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抢在TikTok之前上市的Triller，被曝光大规模拖欠黑人创作者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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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TikTok」的“直接竞品”，短视频平台「Triller」一直的策略就是蹭流量，而为了撼动 TikTok，「Triller」也曾花费重金吸引众多「TikTok」创作者转投至自家平台，其中也包括了大量头部的黑人 KOL。「Triller」向这些创作者许诺，在转移平台后能够获得巨额收入，然而事实则是这些创作者们在来到「Triller」之后甚至无法维持正常生活，深陷负债困境。
作者：Taylor Lorenz，《华盛顿邮报》专栏撰稿人编译：索菲亚的燕窝

22 岁的大卫·沃伦（David Warren）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北好莱坞的家中 |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

为探寻「Triller」平台上 KOL 所面临的变现困境，《白鲸出海》特别编译《华盛顿邮报》专栏《A TikTok rival promised millions to Black creators. Now some are deep in debt》，试图了解「Triller」合作项目参与者们的现状。

直到 2021 年秋天，大卫·沃伦（David Warren）的 KOL 事业都还非常顺利。当时 22 岁的沃伦已经在「TikTok」上积累了 50 多万粉丝。他在洛杉矶租了一套一居室的公寓。公寓附近有一家舞蹈工作室，他平均每周要上五天的舞蹈课。

随后，「Triller」的相关工作人员找到了沃伦。该平台向沃伦承诺将提供稳定的收入，并与他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合作协议。「Triller」在当时表示，平台已经招募了 300 名黑人创作者，并与他们签订了总额达 1400 万美元的合同。2021 年 11 月份，Triller 公司还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这是“为黑人创作者给出的最大一笔收入承诺”。

然而，《华盛顿邮报》对二十多名黑人创作者、经纪人和「Triller」前员工的走访则显示，在「Triller」大范围招募黑人创作者近一年后，许多 KOL 根本没有定期收到该平台提供的报酬，部分 KOL 甚至根本没有收入。许多创作者还要求匿名，以免遭到「Triller」的报复。

此前，洛杉矶的「TikTok」KOL还将转投到「Triller」的同行们称为“Triller Money（Triller 贵族）”，然而情况却在短短一年内快速逆转。

在 2020 到 2021 年期间，「Triller」曾在洛杉矶好莱坞山租下了豪华的创作工作室，还与头部 KOL 组合 Sway Boys 签订了合作协议。「Triller」向这些「TikTok」上的头部明星承诺，创作者每在流媒体平台「TrillerTV」上发布一次内容，就将获得高达 1 万美元的收入。

《华盛顿邮报》掌握的文件显示，「Triller」除了向黑人创作者提供豪车、豪宅和高档用餐环境等福利之外，还承诺每个月向创作者提供 4000 美元的收入，其中一半以股权的形式支付。此前沃伦一直在为其他社交平台创作内容，当看到「Triller」的承诺后，他以为自己掌握命运的机会来了。

大卫·沃伦表示：“作为黑人创作者，我们付出了常人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只是为了被更多人看到。” |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然而到了现在，「Triller」不仅没有按时支付报酬，同时还有许多创作者声称，自己不得不按照苛刻的更新时间表和模棱两可的审核要求来发布内容。实际上，「Triller」的所作所为，似乎更像是在故意削减合作项目的参与人数。

在 2022 年 6 月底，部分创作者在向《华盛顿邮报》透露问题后终于收到了一个月的报酬。到了 7 月份，一些创作者开始收到前几个月的拖欠款项。据《华盛顿邮报》掌握的文件显示，按照「Triller」规定，数十名创作者必须签署一份协议，承诺对薪酬保密，否则将面临“丧失所有股权”的风险。

到了 8 月 2 日，又有一些创作者向《华盛顿邮报》透露，自己收到了「Triller」的汇款通知，今年 5 月和 6 月的薪酬已存入账户。有一位创作者在最近一年一直在追讨报酬，他表示自己也在 8 月 2 日收到了「Triller」的付款。

Triller 官方表示，平台在向创作者支付报酬方面不存在任何问题。该公司首席执行官马希·德·希尔瓦（Mahi de Silva）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该公司“已经兑现了对内容创作者的薪酬承诺，并将继续执行这一项目。在培养黑人创作者方面，没有任何平台能够像「Triller」一样，付出这么多资金。”

许多与「Triller」签约的创作者表示，自己已经负债累累，甚至难以维持正常生活开支。沃伦表示：“我们像傻瓜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借 TikTok 维权事件，

重金诱惑黑人创作者

「Triller」在 2020 年迅速走红。在当时，包括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在内的名人都纷纷离开「TikTok」，转而加盟「Triller」。不过，「Triller」的崛起也一直饱受争议。

在 2019 年，「Triller」宣布其月活跃用户总数已增至 1300 万人。但随后就有员工向美国《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网站透露，「Triller」的月活用户数不足 250 万人。Triller 时任 CEO 迈克·卢（Mike Lu）对此表示，这些员工在“传播不准确的信息”。

在 2021 年 8 月，「TikTok」出现了黑人创作者维权事件。当时平台上黑人创作者表示，自己的内容长期被白人同行“挪用”，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和关注。创作者们认为「TikTok」对此类问题的处理过于敷衍。因此开始在「TikTok」发起名为 #BlackTikTokStrike# 的“罢工”活动。

与此同时，「Triller」也开始争夺「TikTok」平台上的黑人创作者。Triller 公司宣布，将对黑人社区进行一系列投资，其中包括与亚特兰大黑人 KOL 工作室 Collab Crib 的成员签署赞助协议，还有在洛杉矶租赁名为“Flave House”的创作工作室。

Triller 的相关代表向数百名头部黑人创作者抛出橄榄枝，邀请他们参加所谓的“黑人创作者大会（Assembly for Black Creators）”。黑人创作者大会是一个线上虚拟会议，旨在让黑人 KOL 与其他创作者、品牌和行业领袖建立联系，加强交流。Triller 还承诺，公司将在 2022 年上半年于亚特兰大举办一场规模更大的相似活动。

罗曼·帕克斯（Roman Parks）现年 18 岁，是一名社交平台内容创作者。他表示：“「Triller」当时承诺了很多东西，包括提供工作室、与其他 KOL 合作的机会，以及知名品牌赞助等。”

然而，创作者们与「Triller」的合作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华盛顿邮报》对几位创作者的探访以及录音信息表明，当 100 多位黑人创作者首次参加虚拟会议时，Triller 公司高管们只会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发表欢迎词，其他人则被设置成了静音模式。在整个会议上，代表和主持人之间根本没有交流。

在会议中，Triller 执行董事长鲍比·萨内维斯特（Bobby Sarnevesht）告诉创作者们，所有人都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粉丝过亿的查理·德阿梅里奥（Charli D’Amelio，「TikTok」头部 KOL）。然而查理是一个白人 KOL，因此这段话令许多人感到很沮丧。

沃伦表示：“我们不想成为下一个查理，我们只想成为更好的自己，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萨内维斯特还表示，在黑人创作者的帮助下，「Triller」最终可以击败「TikTok」。根据《华盛顿邮报》整理的通话录音，萨内维斯特的原话是：“如果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我们肯定能打造一些很酷的内容。我们不需要中国产的「TikTok」。”

20 岁的洛杉矶内容创作者乔丹·雷（Jordan Ray）表示：“「Triller」实际上是在剥削我们，这让我很受伤。” | 图片来源：Jordan Ray

随后，萨内维斯特开始用高额薪酬的承诺扭转会议气氛。他对参会的所有创作者承诺道：“我们每月会提供 2000 美元，外加 2000 美元的股权。让我们从现在开始，成为一个共同体。”

除了薪酬之外，「Triller」还为创作者提供了品牌合作机会，包括与婴童服饰品牌 Hallmark 和炸鸡汉堡品牌 Popeyes 等大品牌合作，帮助 KOL 和品牌方建立联系。许多创作者都希望自己在「TikTok」获得类似的支持，因此这一段发言也博得了参会者的好感。

在「Triller」承诺的待遇中，股权是一项罕见的“福利”。Collab Crib 的联合创始人基思•多尔西（Keith Dorsey）表示：“我们之所以与「Triller」合作，所看中的不仅仅是钱。我们的创作者持有股份，也就是从企业层面投资了这家公司。「Triller」直接改变了 KOL 产业的游戏规则。”

2021 年 11 月下旬，「Triller」对外发布了一份新闻稿，对这一计划进行了宣传，各类媒体对该平台也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正面宣传。当时 Triller 的首席增长官 Bonin Bough 表示，参与计划的创作者“可以自由地在其他社交媒体上发布内容，合作项目对他们的事业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苛刻的 KPI

然而，合作项目从一开始就并不顺利。一些创作者表示，自己本来和快餐品牌 Popeyes 签订了合作协议，但收到的却是婴童服饰品牌 Hallmark 的宣传材料。当创作者提出这一问题时，Triller 的管理层表示，创作者必须先推广 Hallmark，否则就会错过这个机会。一些创作者接到推广任务的时间太晚，导致他们无法按时发布内容，有的 KOL 甚至没有收到任务。这让很多创作者感觉「Triller」的运营缺乏组织性。

此外，「Triller」曾表示创作者合作计划将于 2022 年 1 月启动，但协议直到元旦结束都还没有达成。然而迫于「Triller」方面的压力，创作者已经需要在平台上更新内容。「Triller」公司 CEO 德·希尔瓦（de Silva）表示：“有些创作者在今年 1 月份签了合同，有些则在 3 月份签了协议。随着这项新计划的推出，部分协议的拟定时间比预期的要长。”

随后，「Triller」开始“清理”没有发布内容的创作者，取消其项目资质。一些创作者表示，自己只是没有完全按照时间表发布内容，或者没有完成品牌的促销活动，就被直接取消了资格，而宣传品牌本身只是一项自愿参与的活动。

20 岁的威廉·霍恩（William Horne）也是「Triller」黑人创作者合作项目的参与者 |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华盛顿邮报》得到的文件显示，创作者每月必须在「Triller」平台上发布 8 段视频，并在竞品平台积极推广「Triller」App。为了确保「Instagram」上发布的「Triller」引流视频取得理想效果，创作者在发布视频的前后 8 小时内都不能在「Instagram」平台上发布任何其他内容。

除此之外，创作者每月还必须至少发布两份公开声明，重申他们与「Triller」平台的关系。按照合同规定，「Triller」在全球范围内享有免除版税，同时可转让的权利和许可，并可在所有「Triller」频道上授权并使用合作 KOL 的姓名、图像、肖像、声音和语音等。

创作者表示，「Triller」对竞品平台的限制尤其严格。创作者虽然可以在「TikTok」、「YouTube Shorts」、「Instagram Reels」等社交平台上发布内容，但数量不得超过「Triller」上发布的内容总数，这使得 KOL 很难利用其他平台变现。「Triller」公司首席执行官德·希尔瓦（de Silva）则回应道：“我们没有对创作者在其他社交平台的发帖数量作出限制”。然而从《华盛顿邮报》收集到的多份合同来看，「Triller」已经在条款上作出了明确限制。

创作者们发现，自己与「Triller」合作压力非常大。在为该平台制作一系列宣传内容的同时，创作者还必须对自己的工作进行全方位的跟踪记录，将创作过程录屏发送给 Triller，确保他们的内容不偏离既定方向。如果这些 KOL 没有按时发布内容，或者忘记在「Instagram」上发布视频，都将面临被项目开除的结局。

对此，德·希尔瓦表示：“签约创作者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内完成特定的任务。如果他们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完不成，他们就拿不到酬薪。”

尼可洛·卡格诺拉蒂（Niccolo Cagnolatti）是洛杉矶小有名气的 KOL，今年只有 20 岁。在今年 3 月自己的表弟去世后，卡格诺拉蒂向「Triller」平台发出申请，请求延期完成任务。卡格诺拉蒂在众筹平台「GoFundMe」上发起筹款，勉强凑齐了表弟的所有葬礼费用。然而在失去家人仅几天后，「Triller」就要求他在平台上发布相关宣传活动，这让他难以接受。

卡格诺拉蒂对此非常沮丧，他说道：“我无言以对。我觉得作为一个人，我得不到起码的尊重。「Triller」没有一点人情味。”

其他创作者还在努力平衡「Triller」和「TikTok」这两个平台上的内容发布策略。「TikTok」的算法更关注点击率，创作者的奖励多少与用户的点击量挂钩。此外「TikTok」平台拥有创作者基金，该基金通常根据内容的浏览量支付酬劳。随着加入「Triller」项目的 KOL 在「TikTok」上发帖变少，他们的收入来源也在下降。然而「Triller」又没有按时发放薪酬，这导致许多人入不敷出。

KOL 经纪人普拉苏纳·切鲁库（Prasuna Cheruku）表示：“对一些头部 KOL 来说，只要在「TikTok」上发布一条帖子，就能拿到高达 2000 至 5000 美元的收入。”

沃伦用自己的积蓄熬过了头几个月。然而直到 5 月底，Triller 都还没有支付薪酬。这时他开始担心了。5 月下旬，Triller 给沃伦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信中写道：“很抱歉通知您，我们可能会延迟履行与您的合同义务，推迟支付薪酬。”据了解，「Triller」正准备通过反向收购上市。Triller 表示，作为“收购交易受托责任”的一部分，公司“有义务在账簿上留有一定数量的专用资金，来顺利完成股份收购。”

创作者们对此非常不满。直到几个月后，「Triller」依然拖欠许多创作者好几个月的工资。威廉·霍恩（William Horne）是来自底特律的一位 KOL，今年 20 岁。他表示：“我现在压力很大，估计到明年「Triller」才可能支付工资。这家公司对我们和我们的创作内容要求很多，但到了付款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动作。这真的很虚伪。”

霍恩（Horne）表示，「Triller」对待项目中创作者们的态度非常“虚伪” |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工资/股权多次“爽约”

实际上，黑人创作者并不是唯一被「Triller」拖欠工资的群体。2021 年 2 月，「Triller」还宣布推出以头部 KOL 和明星专题节目为主的流媒体平台「TrillerTV」。当时「Triller」与很多头部主播签订了一系列“利润丰厚”的合作协议，承诺以高达 1 万美元的薪酬让他们在「TrillerTV」主持直播节目。

然而不少创作者却表示，在「TrillerTV」仅仅开播几个月后，「Triller」方面就已经拖欠了大量工资。《华盛顿邮报》获得的文件显示，从 2021 年秋天开始，许多 KOL 开始主动联系「Triller」讨要说法，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现在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一些创作者表示，「Triller」公司仍然拖欠着他们数万美元。

「Triller」否认了这些指控。德·希尔瓦表示：“所有欠款都已结清，未结清的可能是因为创作内容还没通过品牌方审核。”而创作者们则表示，他们严格按照创作要求制作短视频，而且没有外部品牌参与其直播活动。在 8 月 2 日，一位创作者表示自己收到了「TrillerTV」的合作欠款。马弗里克·贝克（Maverick Baker）等主播则表示，他们仍在等待付款。

贝克是美国达拉斯的一名社交媒体内容创作者，今年 21 岁。他表示：“他们欠钱已经快一年了。我已经给公司寄了很多张发票，但每次连续好几个月都收不到任何消息。”

2022 年 6 月，在加利福尼亚举行的全球创作者年度大会 VidCon 上，许多创作者分享了关于「Triller」的糟心经历。包括「Instagram」、「Snapchat」、亚马逊（Amazon）、「YouTube」等平台都参与了此次大会，然而「Triller」却没有现身。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TikTok」头部创作者指出：“「Triller」肯定不想露面，因为他们欠我们所有人钱。”7 月下旬，萨内维斯特、德·希尔瓦和公司的其他领导召开了 Zoom 会议，就创作者的欠款问题进行了探讨。

在会议上萨内维斯特指出：“我相信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道听途说，讨论为什么公司不给你们发工资。”根据《华盛顿邮报》整理的通话录音，萨内维斯特把延迟付款归咎于内部审计沟通失误。与此同时，萨内维斯特还表示「Triller」计划租赁一架专机，让签约的创作者飞到迪拜创作内容。萨内维斯特说道：“很遗憾我现在还不能讨论这个，因为每个人都在起诉我。顺便说一句，我真是受够了。”

由于收入不稳定，许多与「Triller」签约的创作者已经陷入财务困境。据**，许多人都无法偿还车贷和房租。还有一些人表示自己正在节衣缩食，勉强度日。

21 岁的杰西·约翰逊（Jahsy Johnson）是来自洛杉矶的一名创作者。他表示自己在与「Triller」签约前还没有单独住处，之后「Triller」的合约让自己住上了独户公寓，但随着平台不断拖欠工资，自己也只能搬出公寓，重新和家人同住。

为了补贴生活开支，沃伦找了一份私人保安的新工作 | 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直到今年 7 月底，「Triller」还拖欠着沃伦好几个月的工资。迫于无奈，沃伦搬出了北好莱坞的公寓。现在他和一个室友合租了一套公寓，正努力在经济上重新振作起来，但他的电话费和车贷都已经逾期了。之后不久，沃伦接手了一份私人保安的新工作，每天工作 8 小时。沃伦表示：“这意味着我不能像往常一样按时上舞蹈课了，但我还是会尽量多上一些课。”

Triller 公司目前依然仍计划在 2022 年秋季完成公开募股（IPO），股票代码为“ILLR”。签约的黑人创作者则表示，他们目前尚未获得该公司的股份。沃伦表示：“作为黑人创作者，我们付出了常人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只是为了被更多人看到。所有这些平台都在宣扬文化多样性，但就像过去的好莱坞一样，很多创作者仅仅是被用来喊口号宣传，而获利最大的还是平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