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员潮下，那些裸辞的广告人

作者： 石濑

2022-09-06 15:05 浏览 · 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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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22年7月16-24岁青年失业率从4月的18.2%升至19.9%，也就是说，每五个16-24岁青年就有一个人失业。

从大厂裁员潮开始，寒气更是直接传导到广告营销、以及相关的文化创意公司。前不久，我門跟那些「被优化」的广告人聊了聊：

“业务不好，每个组必须要走一个人，我们组的名额给了我”

“上半年一个比稿都没拿到，非常惨烈，有1/3的人陆续都走了”

“我们组丢了客户，整个team都被砍掉了”

但耐人寻味的是，求职寒冬之下，仍有许多广告人勇敢裸辞，从原来的公司、岗位，甚至行业跳脱出去。与公司将「裁员」称为「优化」对应，我们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这批离职的广告人优化了公司」——赶在裁员之前，选择了主动离职。

相比起将问题归咎为「年轻人太有个性又没负担」，追问那些隐藏在离职谈话背后「真正请辞的原因」，也许之于行业、之于热爱这一行的年轻人会更具建设性意义。

本期「青年广告人」专栏，我们与五位选择在今年毅然裸辞的广告人聊了聊。

有的公司熬夜加班是「福报」

我们熬夜加班是「内耗」

喵喵 95后 国际4A 阿康

喵喵是一名入行快两年的阿康，长期24小时待命的高压和不规律的饮食习惯，让她的体检指标一年不如一年。但与之相对的薪资却无法匹配这样的工作强度，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在广告公司两年，没有实际性的积蓄，裸辞的底气是入行前自己的存款。」据喵喵透露，与项目制度的广告公司不同，国际传统4A公司对阿康来说没有额外的激励制度。既没有加班工资，也没有项目奖励和年终奖。

从入行前「期待将落地的项目展现给父母看」，到在工作的不断内耗中「思考项目的意义」，对喵喵来说，工作与生活失衡的另一面是「逐渐消失的成就感」和「分享欲」。

在她看来，一方面这是因为传统4A公司今年近年的转型和市场环境的变化，在实际工作中，阿康不但需要把关项目进度，有时需要充当创意和策略的角色，一人身兼数职扛着项目走。

然而，不仅多劳没有多得，阿康的收入依旧是公司岗位的最低端，还常常被甲方视为廉价劳动力。「曾经服务过一些大厂客户，他们的时薪和广告公司的时薪差距很大，同样是熬夜加班，在他们那里是‘福报’，我们是属于额外的内耗……特别是retainer项目里，竞品直播的会议纪要、文件格式的转换、文件云盘转存等等，都需要一个更好的客户预期管理。」

另一方面，在长期的加班中，喵喵既没有获得成就感带来的快乐，还在不断消耗自己的热情。「没有边界感的工作时间、每天都需要面对新的需求、一轮又一轮无止境的沟通、不确定的休息时间，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朋友提前约见面，就担心临时有工作爽约或者累到只想一个人独处休息。」

在裸辞后的一个月里，喵喵找回了对自己时间的掌控感：见好久没见的朋友。找回与家人相处的时光，看积攒很久的美剧，学几个一直想要的技能……退出一个个工作群，手机的消息提醒不再让她感到焦虑，出行尽量选择能看到窗外风景的公交车，一路观察车上形形色色的乘客、每个站点的乘客规律、车窗外晒太阳的小猫。

未来会怎么样呢？喵喵还不知道。

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广告是我的热爱所在。」

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稻草

新鲜滚热辣（以下简称阿新） 95后 本土广告公司 阿康

「我不理解。」

阿新提离职时，领导并不能接受她的离职原因——别人辞职可能都是诸如换城市、换行业等说辞，但阿新的是「我想做咖啡。」

在她的领导看来，「想做咖啡可以周末做」，但阿新无法想象正职是广告公司阿康，周末还要兼职做咖啡的生活。

疫情期间的疯狂加班，一个又一个低效的会议，让阿新每每忙到凌晨，结束工作后，泡着面思考人生：我到底在干什么？但也是因为疫情，阿新觉得更应该「现在想做什么就做」，「及时行乐」。

当然，这并不是她选择裸辞的唯一原因。

「压死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稻草。」除了广告行业被人诟病的加班多、薪资低、创意被甲方改的不伦不类，在阿新看来，她之所以能在这个公司坚持了一年，完全是因为之前的领导和工作氛围。

「我觉得我就是不想卷。」

「我现在的领导很努力很拼，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吧，我们之间步调也不太一样，大家可能不太适合在一起工作。」

目前，阿新一边周末兼职做咖啡，一边在工作日找工作。她未来想尝试的方向很多，也许是广告公司的策划岗，也许是为品牌做公关，也许咖啡兼职的经历能够帮助她进入像三顿半、永璞那样的互联网甲方。

当有人找阿新做KOL对接的活儿时，她还考虑过自由职业，但最后了解下来，自由职业并不适合她。「free就是自由，可是free也就是不稳定。」

我的成果没有被认可

地产行业做创意很受限

陈小月（以下简称小月）95后 地产广告 文案策划

新媒体文案出身的陈小月，目前在一家地产广告公司做了三个月，虽然已经拿到转正工资，但小月心里知道这份工作的保质期不会太长。「最少做半年，学到东西，然后找下家。」

入职三个月就在谋划离职跑路，她的原因简单又决绝：现在的工作不是我最后想要的。

「刚开始进入地产广告，我就觉得很奇怪，很多人都在用‘澎湃一座城市的想象’，买房的人会因为你澎湃了城市的想象，就买你的房子吗？」

「地产广告很难因为输出东西的调性和风格有直接的转化，对于创意和转化的关系来讲，我觉得我的成果没有被认可，地产行业做创意很受限。」

为了追求工作的意义感，小月选择裸辞转行，降薪20%做地产广告，她将这一做法形容为「曲线救国」。基于同样的原因，她定下了半年这个节点，预备到时能带着经验和作品进入下一家公司，「我想做创意类的输出，并不拘束于做乙方还是甲方。」

小月的转行之路似乎比想象的更为顺利。采访结束几天后，她微信告诉我：难搞项目的甲方负责人换掉了，老板有意识往创意方向培养她，再加上公司氛围本来就不错，还不用加班。

“感觉日子开始变好了呢。”小月在这家公司剩下的时光也从「学东西找下家」变成了「开开心心学东西找下家」。

和她分享给我的蔚蓝的深圳天空一样好。

人在小公司

既是媒介又是执行

实在做不下去了

阿面 95后 媒介+执行

阿面裸辞前就职的公司有些特别，她形容为「对外宣称是MCN机构，但实际上就是个极小的广告公司。」

今年618大促前，阿面因为上海疫情，一个月居家办公加班了90多个小时（不完全统计）。一边是难搞的客户，一边是不配合的达人，夹在中间的阿面两头不讨好。

「实在是有点子做不下去了，小公司做既是媒介又是执行。一篇稿子修改了8篇还是不过，达人不会那么配合，修改还是我们自己来。有些达人合作到一半直接把我拉黑，骗产品。」

「客户根本不知道当下的热点是什么，他们只认为自己是对的。我在美妆组就遇到一个客户完全不接受千人千色的说法，原本达人很好看的图越P越丑，预算低，要求高。」

至于预算有多低，要求有多高，据阿面透露是需要「每天舔着脸问达人：宝儿，咱们可以置换吗？」的程度。

阿面辞职前并没有什么存款，也没有找好下家，但她害怕再不休息自己会精神崩溃。当我问及她与公司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什么，并列举了数个职场人常见的离职原因时，阿面说：「笑死，咱就是一个没落下，全占了。」

实习生转正一个月

遭遇职场霸凌

小N  00年生 国际4A 阿康

小N才在某国际4A转正一个月，就已经想离职了。

虽然在她父母看来「现在这个平台很好，熬一熬就可以了」，但小N的感受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过去一周整个人都很抑郁，每天晚上压力大到根本睡不着，一直哭。」虽然对小N来说，每天工作12-14个小时，通勤三小时，她本就没有太多睡觉的时间。

图/广告公司现状，凌晨两点半还在发邮件

小N用自己的月薪，除以自己的工作时间，得出她的时薪是16块，和她在Boss直聘上收到的「差点让她晕过去」的应聘邀请，月薪是差不太多的，也许算时薪的话还要低一些。

实际上，在转正之前，小N已经在这家国际4A实习了9个多月。虽然拿着一天100块还要扣20%税的实习工资，但小N回忆起那段时光「都挺开心的。」

直到碰到了她现在的直属领导。

关于领导在群里用英文骂人这件事，后续小N发了群截图给我，图中不乏一些「F」「S」开头的脏词。据小N透露，她所在的组并没有国外的同事。

采访结束后的第二天，小N晚上7点在地铁站发微信告诉我，她鼓起勇气请了明天的假，下周一提离职。

“我上班一个月以来走得最早的一天。”

“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决定。”

“我现在甚至觉得晚高峰都很开心。”

……

所有的裸辞都是蓄谋已久。

如果当一个行业、一家公司既提供不了合理的薪资福利，又没有足够的成长空间，工作尽是无意义的重复和消耗、甚至职场霸凌，那也许该问的不是「年轻人为什么要裸辞」。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文中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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