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审慎和理性看待元宇宙热潮？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王俊美

原标题：《审慎和理性看待元宇宙热潮》

近年来，有关元宇宙的讨论成为一股热潮，元宇宙为人类的教育、社交、医疗保健等领域构建了高度沉浸的数字环境。元宇宙的迅速发展，将对各国经济、社会等产生广泛影响，如何审慎和理性地看待元宇宙显得尤为重要。本报记者就元宇宙的具体特点、潜在影响以及监管问题采访了相关学者。

何谓元宇宙

当前，学界尚未对元宇宙的概念形成统一定义。澳大利亚昆士兰科技大学交互设计高级讲师尼克·凯利（Nick Kelly）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通过扩展现实的方法可以更好地理解元宇宙。人们生活在通过不同感官进行体验的现实世界中，VR（虚拟现实）和AR（增强现实）等技术可以帮助人们扩展现实，获得超越现实世界的体验。如果把这些对现实的扩展汇集到一个在线世界中，那么元宇宙就是人类有关世界会是何种样态的愿景。总体而言，元宇宙可以看作是当前互联网进一步实现扩张、持续和共享后的版本。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国际法项目代理负责人哈里特·莫伊尼汉（Harriet Moynihan）表示，元宇宙不仅可以改变人类与技术的交互方式，还可以改变人类彼此之间以及人类与周围世界的交互方式。目前，元宇宙的具体运行方式还在探索中，如开发商提供数字化身份，让用户获取访问集成的数字生态系统的权限。这既有可能是一种现实世界的数字转化形式，也有可能是一种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结合形式。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李峥认为，元宇宙的概念并非指代一项技术、应用或场景，而是代表了一种集成多项前沿技术的新型互联网发展模式。与当前的数字生态相比，元宇宙的多数应用和商业模式均基于“强社交”概念，其主要特点包括通过用户群体的充分互动提升虚拟空间体验；通过该群体的交易和集体创新行为带来商业价值；不再依赖中心节点的企业、服务商或平台；借助VR、AR等技术，让用户沉浸于元宇宙创造出的超自然时空；永久保存，随时调用。元宇宙采用区块链加速对数据和知识产权予以稳定确权。同时，经过确权的信息、数据和资产在理论上可以永久保存，进而超越技术演变和人类寿命的周期。

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摩利尔法学院助理教授若昂·马利诺蒂（Jo?觔o Marinotti）认为，元宇宙有可能增加人们获得医疗保健、教育和休闲的机会。例如，医生能够从三维视角与患者互动，提高诊断和治疗的准确性；疫情期间出现的一些远程学习工具未能有效地让学生保持专注力，而元宇宙则有可能让偏远地区的教师和学生，在虚拟教室中聚在一起交流想法，从而打造更具吸引力的学习环境。

监管部门需提前设防

在讨论元宇宙的监管问题时，马利诺蒂认为，应区分元宇宙的两种愿景。第一种愿景是由Web 3.0（去中心化的互联网）的支持者所拥护的；第二种愿景是由Meta等全球科技巨头倡导的。前者认为，元宇宙最终将成为一个可共同操作、持续以及去中心化的开放平台。例如，使用区块链技术对数字交易、资产等进行存储或注册，任何个人、公司甚至政府都无法单方面对其进行控制。后者认为，大型科技公司创建各自的元宇宙，每个元宇宙都在其控制之下，公司通过收集数据来提高用户体验和元宇宙的实用性。

以上两种愿景不仅互不相容，而且每种愿景都有其监管问题。马利诺蒂表示，一方面，一个开放和去中心化的虚拟世界可能会缺乏监管和控制，并因此导致网络犯罪泛滥；另一方面，由公司控制的元宇宙可能对个人隐私和安全产生威胁，埋下安全隐患。企业获取的信息可能会用于广告、对用户操纵甚至勒索行为。因此，元宇宙的治理机制还有待考量。

莫伊尼汉也认为，未来，人们以哪些方式访问元宇宙，将对其发展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由于目前不存在完全成熟的元宇宙，因此也不存在任何元宇宙的“所有者”。一些大型科技公司正在把自己定位成元宇宙的门户或网关，试图垄断元宇宙。届时，用户将毫无话语权与隐私权，所有交互均在该公司的设定下进行。为实现公平，并为人类生活作出积极贡献，元宇宙必须免费且可供所有人使用，必须由不同的行为者设计并在初期就接受监管，以保障民众的个人权利。

对元宇宙的监管是人们未来面临的重大挑战。莫伊尼汉表示，目前尚不清楚元宇宙的具体实践形式，但是需要政府、私营部门、国际组织共同努力构建监管机制。对元宇宙的监管除涉及监控层级、数据收集、弱势群体保护等法律问题，还与知识产权、内容许可等一系列技术议题相关。监管政策必须更加灵活和可预测，以防止元宇宙放大现有的互联网风险或制造新的风险。

科技公司对于元宇宙的技术知识及其在商业和其他方面的潜在影响力的了解，要远远领先于政策制定者。在莫伊尼汉看来，这种知识的不平衡在过去几十年间一直存在，并导致了相关立法的滞后。因此，监管机构应更好地了解技术基础知识，避免无的放矢。元宇宙必然是跨越国界的，各国在标准制定等问题上的国际合作与协调至关重要。

对国际政治的潜在影响

在马利诺蒂看来，元宇宙对国际政治的影响尚未显现。当前，全球互联网已出现碎片化趋势，但元宇宙可能具有团结各国民众、建立跨文化联系的能力。国际政治将对元宇宙的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凯利认为，我们可以从社交媒体的发展历程上看到元宇宙的一些发展特点，即新的、引人入胜的体验为每个国家的民众提供了大量信息。社交媒体的国际连通性意味着来自任何国家的任何行为者，都能与世界上的任何人交谈。如果这些行为者带着恶意的动机，可能会产生严重后果。例如，试图通过社交媒体干预他国内政并破坏国家稳定等。

李峥认为，元宇宙对国际政治可能带来以下四个方面的潜在影响：一是继续推动国际政治的数字化、虚拟化，改变国家间沟通、合作和竞争的范式。二是基于元宇宙形成新型国际政治意识形态，一些新型意识形态或更加激进，具有更强的社会控制能力，对主流意识形态和传统社会治理造成更为严峻的冲击。三是加速国际政治权力的分散，提升非国家行为体的国际影响力。科技公司、舆论领袖等非国家行为体将在元宇宙中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创新人才和技术精英也可能在元宇宙中发挥比当前更为重要的作用。四是进一步凸显网络安全对国家安全的影响。这有可能让不同国家的元宇宙出现分裂的局面，加大国家间数字空间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