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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就是第94届奥斯卡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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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就是第94届奥斯卡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枪稿(ID:QiangGaooooo),作者:周黎明,原文标题:《影帝直播打人、儿童片拿大奖,这届奥斯卡在搞什么?|周黎明专栏》,头图来自:《沙丘》剧照

据说,这又是一个“奥斯卡小年”。

其实,自从全民关注的小李夺标之后,奥斯卡就已经在我们这里彻底凉了。

尤其在“脱钩”之后,百姓更是不关心,再加上奥斯卡的“戛纳化”,几个力量联手,把奥斯卡在中国的人气拉回了解放初。

不过,不管是奥斯卡还是戛纳,对于真的关注电影的人来说,岂能是略过不提的?

今时今日,世事如此,“躲进小楼成一统”,似乎倒是吾辈中人苦中作乐的好法子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片名、人名,起码能让我们暂时忘记我们日复一日的孤岛之感。

一如既往,国内最懂好莱坞和奥斯卡的周黎明先生,第一时间发回了他的本届解读。

——枪稿主编 徐元

体量大不一定体格强,捷足未必先登。

第94届奥斯卡峰回路转,比提名影片更具悬念。而颁奖现场明星云集演技爆棚,也抵不上真情流露的即兴表现。

最佳影片花落谁家,不仅要看影片的质量,更要看评委的风向。除非某部影片如一座孤峰,矗立于一片丘陵,否则,奥斯卡风向跟大自然的风一样,随时会改变方向。

2021年最后两个月,领跑最佳影片的无疑是《贝尔法斯特》,多伦多电影节的人民选择奖,在过去三年里两度跟奥斯卡最佳影片重叠(《绿皮书》和《游牧人生》),所以,《贝尔法斯特》拿下多伦多后,多数人都觉得它接着拿小金人是顺理成章的事儿。然而,肯尼斯·布拉纳这阵风显然刮得太早,到今年初,风儿逐渐转向《犬之力》,除了拿到竞争对手都缺席的英国学院奖杰出英国片,《贝尔法斯特》早早表现出后劲不足。

正当《犬之力》拿小金人似乎十拿九稳时,《健听女孩》仿佛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夺走了演员工会和制片人工会的最大奖,而此时正值奥斯卡投票期间。好莱坞业内刊物《综艺》和《好莱坞报道者》,以及《纽约时报》,均预测《健听女孩》会在奥斯卡上击败《犬之力》,因为,这些奖的评委跟奥斯卡有很大重叠,而且,风向的转变通常都有迹象,不会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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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影迷认为中规中矩的《健听女孩》是标准的豆瓣TOP250电影。

平心而论,在十部提名影片中,《犬之力》的艺术性是较高的,但艺术这东西很主观,你看了有感就会觉得高级,若无感就不会喜欢,更有甚者,会反感,而决定观感的往往是内容而非艺术手法。《贝尔法斯特》以黑白影像,给人一种很艺术的第一感觉,但很快就有人指出,该片充满真情实感,但不够深入,也不够动人,一切流于表皮,可至少它没有造成两极反应。

相比之下,《犬之力》横扫前瞻奖那阵,就传来不满的声音,主要是老派人士不满于把牛仔设成同志以及用新西兰冒充美国西部,等等。这种观点被广泛认为政治不正确,立马遭到驳斥和批判,但实际上,《犬之力》让不少人看了不舒服,尤其是剧情的铺垫和结尾的反转,还有慢吞吞的节奏。

颁奖礼开场,主持人便有一个diss,说她看了三次《犬之力》,终于看到了一半。你可能会说:“《断背山》不是也描写了同志牛仔吗?”《犬之力》的麻烦是它可能会同时得罪左右两派:它把牛仔塑造成同志,抨击所谓的“有毒的男子气概”(toxic masculinity),由此得罪了保守人士;但它把这同志角色定位成反角(抱歉剧透了),该群体可能也会心生不满。

奥斯卡颁奖礼之前《犬之力》导演简·坎皮恩一段关于《国王理查德》原型威廉姆斯姐妹“不用与男人竞争”的玩笑发言,又得罪了部分女权主义者。

《健听女孩》在最后一个回合胜出,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最佳影片的评选制度。在奥斯卡的23个奖项中,只有最佳影片采用特别的权重制。具体来说,评委不是选一部他们心目中的最佳影片,而是把所有提名的十部影片做一个排序;最终获奖的,是第一部票数达到50%的影片。

我打个比方,也权当作猜测:第一轮唱票结果,《犬之力》获得35%第一名的选票,《健听女孩》30%;如果是十选一,那么,此刻《犬之力》就赢了,但权重制里它未能达到50%,所以接下来要数第二轮,即把第一轮票数最少的那部影片踢出局,假设是《玉面情魔》,这些选票上的第二选择自动上升为第一选择。再假设,这些选票里,有5%的第二选择是《犬之力》,10%是《健听女孩》,跟第一轮相加,便是两部影片都达到40%。接着第三轮,假设淘汰票数最低的《不要抬头》(这片子更加两极),这批选票里的第二选择,又是5%投《犬之力》,10%投《健听女孩》。三轮相加,《健听女孩》已达到50%,《犬之力》45%。结果:最佳影片是《健听女孩》。

不过,从颁奖典礼的掌声音量以及掌声的性质(客套还是由衷)来看,很可能《健听女孩》在第一轮唱票就超过了《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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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听女孩》的竞争对手似乎都评价两极,争议太大。

明明是瞎猜,为什么我两次都猜《犬之力》第二和第三轮都比《健听女孩》少一半选票呢?那是因为,《犬之力》的反响偏两极,英文报道多半用polarizing和divisive来描述评委对它的看法。评委们承认它的艺术性,但感情上无法跟它共鸣,要么把它排最前,要么排很后面。

《综艺》首席影评人甚至认为它在颠覆西部片套路的同时,犯了脸谱化的毛病。《健听女孩》你即便不是最喜欢,也找不出反感的理由,虽然浅显,但在感情共鸣方面它是成功的,所以,次优选择里它能占很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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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不懂美国西部”也是《犬之力》遭到的一大恶评。

如果奥斯卡颁奖再推迟两个月,我猜《健听女孩》可能也会遭到排挤,被另一部影片取代。从这届的风头轮流转,也可以看到影评人的影响力以及他们跟奥斯卡评委的趣味及心理节奏的错位。

最初捧《贝尔法斯特》的主要是影评人,你以为学院成员会跑去多伦多狂看一批新片吗?当好莱坞形成共识,认为第94届最佳影片是《贝尔法斯特》时,影评界已经往前跨了一大步,猛吹《犬之力》;电影界急起直追,把一批前瞻奖给了《犬之力》。

没想到,影评界又不屑与他们为伍,开始追捧《驾驶你的车》;当《驾驶你的车》一举拿下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的提名时,影评界放出话:“其实《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才是今年最好的影片”。评委们追赶得气喘吁吁,表示不想继续追了。很多人忍不住说:“你知道看仨小时闷片是什么感觉吗?我就要把票投给让我感动的那部影片。”影评人惊呆了:“可是,《健听女孩》只是一部普通的励志片,比迪士尼儿童片好不了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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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颁奖礼稍微来晚一点,《驾驶我的车》或许能成为第二部《寄生虫》。

按照我们传统的观念,《沙丘》才是第94届奥斯卡最接近最佳影片的作品,它能代表好莱坞的工业水准,同时也有艺术追求。《沙丘》也是十部提名影片中票房最高的,符合商业和艺术兼顾的不成文原则。可是,过去十来年,行规已经被打破,加之《沙丘》也偏“冷”,不是那种让人心潮澎湃的爽片,所以,它像超级英雄片那样包揽了一堆技术奖,而最大的功臣牛蛙导演居然连提名都没得到。

总之,奥斯卡已经连续好多年,缺乏一部大范围服众的最佳影片——那种让大多数评委以及大多数观众都一致赞同的优秀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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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毫无意外地获得了六个“装修奖”。

平心而论,《贝尔法斯特》《犬之力》《健听女孩》各有优点,但都未能达到震撼人心的程度,也没有真正做到出圈。风向标的不断转移告诉我们,电影诉诸感情是很重要的,即便是业内人士,最终也是看一部影片是否打动人来决定最佳影片的选择。

这种情感战胜理智的现象,也反映在本届颁奖礼最大的surprise上,即威尔·史密斯挥动老拳,揍了克里斯·洛克,之后他发表得奖感言时,泪流满面,点出了他扮演的角色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家人这个主题,也是为他自己的打人行为做辩护。(克里斯·洛克若知道史密斯太太是因为健康原因而剃光头,却依然开那种玩笑,我觉得是非常不妥的,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不过,他主持奥斯卡那年,讲的笑话便以刻薄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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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史密斯的举动震惊了现场,也让这一届平平无奇的奥斯卡瞬间有了话题和热度。

电影需要精心计算,但有的东西真不是靠计算就能成的。Netflix为了打造奥斯卡最佳影片,不知花了多少钱,上回《罗马》就差一口气,这回《犬之力》眼看快成了,跑最后一圈时却被苹果出品的小片反超。没错,流媒体终于首次荣获奥斯卡最大奖,可惜不是Netflix。

看苹果最初的做法(几乎没有任何造势),似乎压根没想到《健听女孩》有奥斯卡潜力。如果该片主创预知会拿大奖,说不定创作反而有包袱,说不定会添加一些崇高的东西,反而可能会失去它的浑然天成。除了史密斯的拳头和眼泪,特洛伊·柯特苏尔是本届获奖者中最动人的一幕,虽然那一幕在前瞻奖里“预演”过多次。本届的四个表演奖除了影后略有悬念,其他都有明确的领跑者,而且实至名归。这里我就不展开了。

但要稍微谈一谈日本片《驾驶我的车》。该片显然是由影评人捧出来的,奥斯卡只是跟进了一下。当大批评委坐下来审看该片那阵,一向追踪好莱坞的鄙人,能明显感觉到大家的礼貌变成了疲惫。很多人委婉地吐槽该片太长,太冷。当然他们也承认它有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追求,但一部讲夫妻和情侣感情的影片竟然不能打动观众的感情,恐怕只能当作学术论文来欣赏了。

如果比较一下韩国的《寄生虫》特别是韩语的《米纳里》,你可以发现,奥斯卡评委未必歧视亚洲片,但强调疏离或许不是赢得他们的良策,而且他们对于闷片的承受能力很有限。如果《驾驶我的车》能增加一点《教室里的牦牛》(获最佳国际片提名的不丹影片)那种真挚和天然,把片长控制在两小时,或许它可以走得更远,甚至复制《寄生虫》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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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叙事过于平缓沉闷,许多影迷也推测《驾驶我的车》无法打动奥斯卡评委。

当然,这一切分析都是事后诸葛亮。所有电影人都想拍叫好又叫座的影片,而现实往往很骨感。难怪这届颁奖礼设置了好多个经典老片的纪念,包括《教父》和《低俗小说》,给行业打打气。拍出那样的影片,恐怕是可遇不可求的,显然最近几年好莱坞是没有能力复制那种辉煌了。

好莱坞的不景气,不是从疫情开始的,也不能仅从票房(包括疫情前)找原因,每年奥斯卡的提名影片本该囊括行业的杰出者。如果十部影片都不能出现或包含真正能形成共识的年度佳片,年复一年被海外影迷嘲笑为“小年”,那么,奥斯卡会慢慢失去众人的关注,整个好莱坞的影响力也会逐步下降。

而通过网民票选来评选“大众奖”,可能因为机制不够科学,似乎遭到粉丝的劫持,不仅做不到“力挽狂澜”,更像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当奥斯卡不能提供兼顾商业和艺术的选择时,剩下的只有票房数据了,至少那个是客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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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枪稿(ID:QiangGaooooo),作者:周黎明(影评人,双语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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