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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甄嬛带着记忆重生,她会为了救眉庄进宫还是会直接选择果郡王?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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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甄嬛带着记忆重生,她会为了救眉庄进宫还是会直接选择果郡王? - 知乎
创作声明:内容包含虚构创作

会进宫。(含脑洞,不弃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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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到进宫前,甄嬛还是会选择进宫。

首先果子狸在甄嬛心里并不能比眉姐姐重要。不会为了和果子狸在一起而放弃眉姐姐。

其次她和果子狸如果只是普通男女的相遇没有经历磨难,是不会爱的那么深的。

最后其实她自己决定不了进不进宫,有着那张脸皇上会不让她进宫吗?

说一下如果我是甄嬛的做法。

第二次进宫大概率会遵循之前宠妃道路,只是不会和安陵容交好,两个人只是陌生人。眉庄被害,也大概率躲不过,叫她看清皇帝的真面目更好。

但是必须得让甄家不参与到年家的斗争中,甄父也别看啥诗集了,安安心心做个四品小官就得了。

以下纯脑洞。提前说明一些东西

1.第一次写长文,文笔稚嫩,嘴下留情

2.脑洞产物,相当于甄嬛的平行时空。此故事与历史不符,勿深究。

3.与重生前相同的事件不累述(如年羹尧以下犯上,偶遇四蛋,端妃出场这类事件),详细描述的都是与前世不同的情节。

4.欢迎各位姐妹讨论,如果有觉得不合理的地方请一定指出来!我自己是当局者迷,,姐妹们指出来我才能改进呀~

“槿汐,我累了。”

说完这句话,我在塌上陷入梦乡,回顾了我这看似荣华富贵却极尽悲凉的一生。

我还未睁开眼,便听到几声急切的呼唤:“小姐,小姐,快醒醒,咱们还得早点去寺庙上香呢。”

我在迷糊中睁开眼,看清了一切。

是流朱!我环顾四周,这分明是我的闺房。

我回到了我的十七岁。

前世种种只是大梦一场,梦醒便散吗?

前世我向菩萨祈愿不要进宫。事与愿违,我进宫经历起伏的一生,身心早已疲惫。上天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是想让我改变什么吧。;

今世,我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向菩萨祈愿,愿我可以改变我的一生,保护所有我爱的人。

我像前世一样拒绝了温实初的心意。这一世,我会尽力保他和眉姐姐的平安。

选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是记忆里的晴天。

看到眉庄的那刻我差点忍不住落泪。

前世她在生命尽头,挂着泪珠的苍白的脸我从未忘记,而如今她却是十七岁俏生生地在我面前。我在心底感激老天给我一次机会。

我拉住眉庄的手叙话时,安陵容和夏冬春的动静传到了我这边。想起前世,我不愿再和她交好,她害死了从未害她的眉姐姐,只是因为想让我伤心。而她走上歧路亦有我的缘由。我远离她,为了眉姐姐,也为了她自己。

我却还是走过去替陵容解围,给她鬓边簪上一朵海棠。

不知今世她是否能如愿入宫,只盼她日后即使走上歧途,也能念起今日的恩情,对我,对眉姐姐手下留情。我并不是惧怕她,是实在不想和她斗。

云意殿前,眉姐姐不出意外地入选了,下一个就是我,和前世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一样的结局。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没有接安陵容来家中。

我和眉庄一同进宫的那天,和前世一样分到了碎玉轩。看着皇后送我的满园金桂,心底毫无波澜,她是最喜欢用一石二鸟之计的。

我还是那个十七岁的莞常在,内里却是钮祜禄甄嬛了。想到前世流朱和浣碧最后都离我而去,我对她们更为亲近。对槿汐和小允子也更为厚待。

第一次请安便被华妃震慑,夏冬春就是在今日被赐一丈红。这一世陵容身边没有我和眉庄,夏冬春却还是被华妃惩罚,但只是禁足三月。

眉姐姐最先侍寝,她迫不及待来和我分享初为人妇的喜悦。思及日后她的悲伤,我悄悄和她说,“姐姐,我在进宫前听芳若姑姑无意提起我长得像纯元皇后,我连莞这个封号都是因为她呢。”

眉姐姐大惊,下意识叫我不要声张,思索片刻,她皱着眉头说,“看来,咱们这位皇上,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随即握住我的手,担忧道:“只是现下,他分明把你当做亡妻的替身!嬛儿,我原只是为你和我一同进宫高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你本无意进宫,我倒希望当日你被撂牌子,至少能找个真心人过日子……”

我阻住眉庄的话头,“姐姐,你不要太担忧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其一,如若我不知这事,或许你我会被皇上的宠爱所蒙蔽双眼,被他人陷害都不可知。其二,纯元皇后是今皇后的姐姐,想必皇后早已知道这一层,却在我面前丝毫不显露,可见她心计之深,我们是不得不防了”

她好似悟了,轻叹一口气,“嬛儿,我们已经进宫,便没有退路,我还傻傻地以为皇上是我们的良人,以为皇后贤良不会为难妃嫔。现今看来,竟是全错了,以后的路只会比想象中更艰难。我们只能更加谨慎。”她握住我的手,我反握得更紧。

姐姐,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这一日陵容来我的宫里向我道谢,说是我的海棠花让她入选。

我前世不知这个缘故,随即说,“你我都知道皇上是挑剔之人,断断不会因为一朵花定妃嫔。你比我见到的一些世家女子更有魅力,才能得皇上赏识,并不是因为我的海棠花。”她好像受宠若惊,或许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赞她。

眉姐姐侍寝不久之后,便要轮到我了。我并不想这么快承宠,所以我假装无意发现桂花树下的秘密,以此请温实初帮我避宠,并帮我保存那罐麝香。

眉姐姐,流朱,浣碧,淳儿如今都活生生的在我眼前。而我闲暇的时候,也会思念允礼。前世,他因保全我而死。这一世,换我尽力保全他。我不知道日后我和他是否会再次相爱,但我也真切的思念我两个孩子。说到底我还是希望和他双宿双飞。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直都是我们的梦想。

每次思念允礼的时候,我都会抚琴。冬天很快到了,允礼,我想念清凉台你为我种的绿梅了。

除夕夜,我和前世一样去了倚梅园,我知道允礼也来了。我没有带自己的小像,或许允礼今后可以逃过一劫。

第二天余莺儿得宠。一切按计划进行。春天到了,我像前世一样经常到御花园,小允子为我扎的秋千我倒不经常去,我更喜欢角落里那棵没有开花的合欢树。只是我没想到,比皇上先到来的竟然是允礼。流朱把我护在身后,警惕地说:“这是皇上的莞常在。”

他向我行礼之后看见我手里拿的笛子,问我是不是喜欢合欢花。我说不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他又说,“那看来莞常在是喜欢梅花了。否则怎会在除夕夜去倚梅园踏雪赏梅。”

我大惊失色,即使没有小象,他怎么还是会知道那是我?

他不理会我的反常,自顾自说,“”莞常在和皇兄一样喜欢笛音”,我强作镇定地回答:“略通罢了,谈不上喜欢。”

我知道不该和他搭话,可是我的心忍不住向他靠近。这时的他意气风发,而前世他死的场景历历在目,一想到他因我而死,便心如刀绞。

他看出我的不适,便告辞。我恳请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在此见过,也不要告诉皇上倚梅园一事。

他爽朗一笑,“本王从没听说过莞常在,除夕夜在倚梅园谁也没见到。”

我匆匆逃回宫,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允礼不是轻举妄动之人,他会守口如瓶的。

后来我没再去看那棵合欢树,只在秋千附近吹笛。因流朱见过允礼,所以我只带浣碧前去。如前世一般毫无区别,我和皇帝相遇,交谈。后来的事也是一样,只是这一天,来的不是余莺儿,而是陵容。

我假装热情,招呼她来坐秋千,她不肯,“姐姐,还是陵容来帮你推秋千吧。”我不再坚持,静静等待余莺儿的到来。余莺儿如约而至,只是她这次矛头直指陵容。

“呦,我瞧是谁呢,原来是安答应,不好好琢磨着怎么讨好华妃娘娘,跑到御花园做什么?皇上都不要你侍寝,跑出来也是叫人笑话。”陵容惶恐道,“我……我只是来找莞姐姐……华妃娘娘……娘娘尊贵,喜好不是陵容可以猜测的……”我想,大概是陵容侍寝失败后,看见余莺儿背靠华妃,也想投靠华妃。华妃上一世因着我和眉庄对陵容百般羞辱,这一世倒是接纳了她。陵容大抵因为乖巧且不争宠比余莺儿更得华妃欢心,引起余莺儿嫉妒。

余莺儿更得意了,“怎么,你也知道皇上近来喜欢来御花园,所以才来这吗?狐媚子想勾引皇上,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心里了然,我递给浣碧一个眼神,浣碧止住她们的话头,“莞常在面前,不得无礼。”我轻笑,不经意间把话题揽到自己身上,“妹妹们都是皇上的妃子,应当和睦 。我抱病在身不宜面圣,妹妹们更应该齐心侍奉皇上才对。”余莺儿立马接话:“莞常在这话,倒是像皇后的风范,莫不是把自己当皇后了?说到底,你也只是个没宠爱的常在罢了,位份只比我高一点儿,就敢自居高位教导我了?”

“若是朕让她教导你呢!”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知道是他来了。

“看来是太后上次给你的惩罚不够轻。你不是说莞常在的位份只比你高一点儿吗,苏培盛,记着,降余氏为官女子,迁出钟粹宫。晋,莞常在为贵人。”

我赶紧谢恩,皇上让浣碧把我扶起来,“朕那日并非故意爽约………”

虽然中间过程和前世不一样,结局大抵还是一样的。我没有只顾着和皇上叙情,“皇上,安妹妹刚刚也遭余官女子羞辱……”皇上好似才注意到陵容,也叫她起来了。陵容低着头,皇上并不在意她,抱着我回了碎玉轩。

我被皇上抱回宫并晋为贵人这件事传遍六宫,皇上派人送了许多礼物。前世我为这些宠爱欣喜,如今也是装作很惊喜的样子。眉庄来向我道喜,没有陵容的身影。

“嬛儿,如今你被皇上另眼相待,咱们可得更加小心才是。”眉庄道喜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忧,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姐姐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说罢我们两人一同笑起来。

黄规全送来一批人,说是因为冬日克扣炭火的事给我赔罪,怕是顺带给我安插华妃的眼线。我吩咐槿汐查一查这一批新人。没多久槿汐回禀,果然这里面有一个丫鬟从前是服侍余莺儿的,叫花穗。前世她给我下药并没有这么早,是受了华妃的指导才行动,这一世我便不清楚了。

花穗第一次给我下药便指出这药味道不对。第二次我便提出是药罐子的问题。每次送药我便倒掉,估摸着花穗和余莺儿还蒙在鼓里,以为我命不久矣呢。温实初给我调理身体的药我委托眉庄给我煮了再送过来。索性她这几日也乐的做这些事。

汤泉宫浴很快就来了。我比前世更小心翼翼。床前,我装作娇羞紧张的模样,说道:“姑姑曾教导过臣妾如何侍奉皇上,却从未教导臣妾如何侍奉夫君。对于皇上而言,嫔妾只是普通嫔妃,可对于嫔妾而言,却视皇上为夫君。自从那日皇上为臣妾解余官女子刁难,抱臣妾回宫起,在臣妾的心里,皇上就已经是臣妾依靠的夫君了。”

皇上竟笑了起来,“朕还没问你,你不怪朕拿老十七的身份骗你?”

我从容地答道:“臣妾不认识十七王爷,在那之前也未见过皇上天颜。皇上拿谁的名号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重视与臣妾的小小约定,要紧的是皇上为我解余官女子之困时的君子气概,要紧的是这些日子皇上对臣妾的珍爱……”

皇上听后把我珍重地揽进怀里。我已不复当年的心境,却还是不得不装作少女情窦初开。

一夜花烛不灭。

面对第二天的椒房之宠,我心如古井,面上的惊喜却不减分毫。

我得宠的这一夜,应该有许多妃嫔夜不能安睡罢。眉庄和我谈起,不同于前世的羡慕,她更多的是担忧。“嬛儿,如今你得宠,怕是如履薄冰了。更何况皇上对你的宠爱是……对了,今日不知为何安答应来看望我,话语间是觉得我会嫉妒你得宠。没想到平时和我们没有交集的安答应也会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看你我的笑话呢。姐姐,安答应不足为惧,我们要防备的,是她背后之人,华妃。”

“什么,她已经是华妃的人了?”

“不错,陵容来看望你,其实就是华妃试探你罢了。如今我们都是盛宠,又情同姐妹,怕是有些人要急了,挑拨不成就要害我们。”

我想起另一件事要叮嘱,“只不过姐姐,你也千万要小心皇后,她并非纯良,反而是个狠毒之人”

眉庄不解,“此话怎讲?”

“我在碎玉轩的海棠树下发现了一罐麝香。”

眉庄急切地说道:“什么?!嬛儿,你身子没事吧?”

“姐姐别急,我发现的早,温太医瞧过了说不打紧。只是我思来想去,竟想通一处关窍。刚进宫那日皇后便送我一院金桂,姐姐仔细想想,金桂的香气是不是可以盖住麝香的气味?”

“如此想来确实古怪。”

“以前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便是无故流产。可见这位皇后便是幕后凶手。”

眉庄叹道:“她竟如此狠毒!”

“不仅如此。我们如今得宠,皇嗣是迟早的事。可我们没有根基,得了皇嗣也不一定能保住。所以我打算问温太医要一味不伤身的避子药。姐姐若想要问温太医即可。”

“我本来还想早日怀上皇嗣得以傍身,你今日的提醒倒让我恍然大悟。嬛儿,我以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比你笨,如今倒是拜服于你的智慧了。”说完我们便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这日听闻夏冬春竟和余莺儿起了争执,竟动手打了余莺儿一巴掌。华妃以为夏冬春这是记恨当日的禁足,便向皇上禀报此事。

余莺儿虽然已经被厌弃,但因着倚梅园一夜皇上还是念旧情,何况夏冬春本就不讨喜。便把夏冬春罚去冷宫。

好歹留了性命。

打听了陵容的消息,她在华妃手下虽然没有了其他人的冷眼相待,却受尽羞辱。华妃是何等家世,怎么看得起陵容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何况华妃善妒,是绝不可能替陵容谋宠的。

关于允礼……我不敢打听。若是没有我,他本该是平安富贵的一生。

眼下有另一件要紧事。眉庄颇受器重,华妃已然对她有了敌意。

眉庄前世落水受了太多委屈,但华妃视盛宠的我和眉庄为眼中钉。此事恐怕无法避免,只得减轻对眉庄的伤害。

记忆里应该是这日,我派小允子等人在华妃宫外千鲤池旁等候,待眉庄一落水就赶去救人。因此眉庄并没有昏迷,只是受惊。

我和皇上赶到存菊堂时,她苍白着一张小脸躺在塌上。前世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这样苍白的脸,披散着头发,把静和交付于我。

每一次,每一次我的荣宠,每一次茫然,每一次心如死灰——在这宫里的起起伏伏,看到眉庄,心里便有了一份安慰。幸好,无论世事变迁,还有眉庄总在这里陪着我。可是最后她也离我而去……思及此,眼泪悄无声息滑落。

华妃打扮的花枝招展把皇上支走,我终于能单独陪陪眉庄。

我忍不住在她床前泣不成声。眉庄见我如此,勉强打起精神,摸摸我的头发。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眉庄再受伤害。我们都知道此事是华妃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眉庄已然恨华妃入骨,我宽慰眉庄道:“姐姐,有一事你得信我,华妃终有一日会落寞。当务之急是保护好自己,勿轻举妄动,让华妃再加害与你。”

“嬛儿,我信你。只是此仇不报,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我替眉庄掖掖被角:“不会很久的。很快了,很快了。年羹尧无视天子,不出两年,年家便会倒台。到时,不用你我出手,树倒猢狲散。”

眉庄眼底还有疑惑,却紧紧抓住我的手,“嬛儿,未来之事无人可估,放在从前我是一定会怀疑这句话的分量,可如今我只能相信你。”

我盯着眉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势单力薄,皇上又对她宠爱万分。就算对她恨之入骨也不能动她分毫。因此,只能韬光养晦,只待年羹尧倒下,年家倒台,我们再一击毙命。”

回宫的路上,抬头看见那残月,心中却生出郁闷。

我想起前世和允礼说的那番话,月亮注定是要西沉的。

华妃如此,皇后如此。那眉庄呢,我和允礼呢,皇上呢……今世之路未必比前世好走,我只能比前世更谨慎,更小心。

还没有理清诸事头绪,陵容却在这日我午睡时来拜访。

一醒来便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心头郁结。前世她不念情分,恶事做尽,我实在无法喜欢她,但也不想把前世之罪安在今世之人身上。

陵容先开口:“莞姐姐……那日在御花园,多谢姐姐出手相助。”我淡淡地说道:“不足挂齿。”

她又接着说:“今日妹妹来,是有一事相告。余官女子她对姐姐怀恨在心,前日她来找华妃娘娘,似是说了好些姐姐的坏话……”

我竟听的糊涂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应付道:“多谢妹妹提醒,我会小心余官女子的。”

送走陵容,我疑惑丛生。今世她和我无仇,亦无情。她为何要告知我此事?

又思及花穗,不想再静观其变,以免突生意外。我便像前世那样逼供花穗,得到答案之后小允子人赃并获。皇上知道此事很是气愤,余莺儿被罚到冷宫。

没想到的是,华妃趁此向皇上进言赐死余莺儿。

此刻我还和皇上待在一处,皇上并不答应:“好歹是侍奉过朕的人,不至于赶尽杀绝。”

华妃款款道:“皇上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余莺儿在臣妾面前大放厥词,出言轻狂。臣妾念着她曾经侍奉皇上,不与她计较。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要害人性命。依臣妾看,此人留在宫中,哪怕是冷宫,保不准她哪天嫉恨谁,伤了他人就不好了。”

我诧异,余莺儿何时得罪了华妃?

更令我惊讶的是,华妃竟然向我递了眼神。我并不想要余莺儿的性命,现下却不宜得罪华妃。我只得跪下,“皇上,嫔妾蒲柳之姿本不奢望能得皇上爱惜,因此除夕夜臣妾在倚梅园祈愿,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却不想刚得到皇上庇佑就被奸人所害,臣妾实在惶恐……”

皇上一听,脸色变了变:“是你。原来是你。竟然是你。”说罢,皇上便下旨以欺君之罪处死余莺儿。

出了养心殿,华妃撇我一眼,“还算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本宫不喜那个贱人。”说着也不看我就走了。

我回宫后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余莺儿哪里得罪了华妃以至让她赶尽杀绝。没想到陵容却来了,她好似知道我的疑问,“姐姐,听说余莺儿已经被赐死了。”

“本来罪不至死,但她得罪了华妃。”

“姐姐有所不知,余莺儿前些日子得宠的时候,便三番五次在华妃娘娘面前……羞辱妹妹……”

我惊诧道:“她竟如此粗狂。怎么说她也是宫女出身,位分也不比你高。”

陵容浅浅地一笑,“陵容倒不在乎,只是她后来因姐姐失宠后,言语对华妃娘娘颇有不满。娘娘这才不喜她……”

我皱眉,陵容心思紧密,这几句话有几分真也未可知。

到现在,很多事已经超出我的掌控范围了。

我选择不与陵容交好,却没想到她和华妃成为一路人。

千头万绪理不清。我只知道,往后的路变得更复杂了。

为了避免引火上身,我不去针对丽嫔。今世余莺儿一事未必与她们牵连。恐怕背后另有其人,否则华妃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急着弄死余莺儿。

转眼来到了夏天,一行人来到圆明园,陵容没有陪同华妃来。前世就是在这个夏天,眉庄被诬陷。今世她对子嗣远没有前世那么渴求,想必不会再落入圈套,可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这日我被召去伴驾,曹贵人也在此。她借机挑拨离间。她不知我在汤泉宫浴那一晚就已说明一切,皇上听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曹琴默,“朕与嬛嬛情意,不是旁人可以猜测的。”

曹琴默立即跪下:“皇上恕罪,嫔妾口快,实为艳羡,并无猜测之意。”皇上没有对此追究,可终究落了个疑心。毕竟皇上当日御花园与我相遇一事的细节,并无其他人知晓。

温宜周岁宴很快到了,前世我与允礼第一次相见便是今日。我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在宴席上眉庄都看出我的不对。我安慰一笑,借口离席,却未到水边。

这一世,我该远离允礼,还他一个本该拥有的平静人生,还是遵循内心的愿望,再次靠近,再次相爱。然今世诸事变数颇大,我无法保证我们能够全身而退。

罢了罢了,不能相守,便相忘于江湖吧。我安心地做皇帝的妃嫔,他继续去做他的闲散王爷。就如前世一般,岁岁不见,岁岁平安。

允礼,即便我心里的风一直吹向你,我也不得不逆风而行。

只是我没想到,即使没有水边一遇,我被曹琴默设计献舞的时刻,他还是带着他的长相守,以一曲悠扬笛声入席,来为我伴奏了。

这一世,眉庄没有假孕,我们与陵容也不曾交好,她没有被接来圆明园,只有眉庄弹琴与我和鸣。众人说我有仿冒纯元皇后之嫌,曹琴默的计谋几乎得逞,却冒出个果郡王。

一舞惊艳四座后,我悄悄观察允礼,他的兴致并不高。他瞥过来,好似发现我的眼神,我急忙垂下了眼眸,掩住万缕相思。

席中华妃得尽风光,得了我的嘱咐,眉庄极其低调,太后欣赏眉庄,欲培养以分华妃之权。我暗自劝诫眉庄,华妃风头正盛,谁若分她的权怕是不好过。

眉庄听了我的话,这几个月行事低调,她在协管六宫之事上也不十分热衷,都按华妃的吩咐办事。渐渐地,华妃倒也暂时不与眉庄为难。

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更厌恶我罢了。我并不惧怕她,华妃虽狠,心计却不深远,我与她成敌,皇后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这一世我不想参与太多斗争,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

夏日炎炎,浣碧却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特别是皇上来的时候,她就会积极异常。

我知道她此时暗地勾结曹琴默,还没等皇上留意到她,我便提前敲打。

浣碧也是心中有愧,我几句盘问便和盘托出。

我缓缓说道:“我既是你的长姐,便一定为你求得所想一切。”

她爱上王爷,飞蛾扑火,最后也随他而去。愿今世,我们都不要重蹈覆辙了。

这几日皇上为安陵容父亲和蒋文庆一事龙颜震怒,我也偶有耳闻。万万没想到,华妃竟然为其求情。

我不解,华妃何时变得如此倚重陵容?这其中必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心底一片焦急。往后之路本就疑障重重,华妃和安陵容横生突变。但我也只能心里疑虑,不能和任何人说。

不知华妃说了什么,皇上重审安比槐运送军粮一事。

毕竟西北战事吃紧,安比槐只是随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哪比得上年大将军的妹妹分量重。

经过此事,安陵容怕是更忠心于华妃。华妃心计不足,安陵容却城府颇深,前世便是助纣为虐,今世……我不敢想下去。虽说华妃最终会随着年家倒台而落寞,但是还有两年。这两年,我,眉庄,如何自处呢?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富察贵人被诊出有孕,比前世早了大半年。

我意识到今世与前世已然大不同。

这几日皇上忙于朝政,翻牌子多是去富察贵人和华妃那,我和眉庄盛宠颇有凋零,我却稍稍松了一口气。

陪眉庄在园子里散心时,眉庄看出我的焦虑,问我是否是担心失宠。我道:“君恩如流水,何必患得患失。只是,安答应父亲入狱,是华妃所救。若她们会从此一心……我们的处境只怕会更艰难。”

她一听此言,眉宇也也有担忧之色。

我继续说道,“我们如今根基薄弱,只得避其锋芒。然此次富察贵人有孕,虽说她也算受宠,我心里总觉得此事有怪。”

眉庄安慰我道:“你呀,总是疑虑这个疑虑那个。纵使安答应如你所说心机深重,当日她选秀受难,你出手相助,总归是要念着你几分情。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我默然,但愿如此吧。

富察贵人家世显赫,进宫来颇受宠,如今有孕,风光一时无两,恭贺往来之人不绝。

这日夜晚我和眉庄共同拜访,皇上,皇后,华妃等人皆在。我心中警铃大响,前世也是这样的情景……

眼前帝妃一派和睦,我拉眉姐姐静默地站在角落。还不容我多想,华妃的口头刁难迎面而来:“莞贵人好雅兴,穿的如此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最近冷落妹妹呢。还是说富察贵人有孕莞贵人心里不自在了?”

我知道她是在讽刺我宠爱不如从前,更比不上她的万千荣宠,立马行礼答道:“夏日炎炎,皇上和诸位姐姐难免郁热,妹妹想,若是着浅色衣裳,皇上和姐姐们看了心里爽快些。富察贵人和嫔妾是一同进宫的姐妹,此次姐姐有孕,妹妹特意来恭贺,怎么会心里不自在。”

华妃冷哼一声,不作回应。

皇上扶我起身,“朕知道你的心思,华妃跟你开玩笑罢了。赐座。”话音刚落,富察贵人便喊着肚子疼,皇上去她床前看望,眼中尽是关怀。华妃眼中充满不屑。

我冷眼旁观,若富察是假孕,今晚就要看一场大戏了。

片刻,富察身边的桑儿拿着一堆东西急慌慌地跑出去被众人看见,搜查出来带血的衣裤。

果然,是和前世一样的手笔。大概是今世眉庄和我的宠爱比之前世少了许多,皇上让眉庄学习协管六宫也并不上心,因此后来并没有正面得罪华妃。但是富察自持宠爱,也不愿意受华妃欺压,据说好几次在华妃宫里起了冲突。女儿在后宫得宠,当父亲的也在前朝谨遵圣意指出年羹尧不合礼数一事,被皇上暗中嘉奖。可谓风头盛极。

可如此,华妃却迫不及待要除掉她了。

桑儿指出这衣裤是富察贵人的之后,还说出一番话:“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是被小主胁迫的。我家主根本不能怀孕,请皇上明察啊!”

此话一出,众人包括富察贵人皆一惊,我趁乱观察皇后的脸色,却是发现了端倪。皇后故作惊讶:“此事重大,依臣妾看,皇上最好请太医来诊断才是。”

太医来后,经诊断,富察贵人确实没有怀孕。“且从富察贵人的脉相上看,有接触阴寒之物的迹象,已经伤及根本,难以有孕了。”

想来也是,今世富察能被华妃所忌惮,皇后怎能不忌惮。或许是一串华贵的项链,或许是一罐埋在花香里的麝香,也可能只是翊坤宫的欢宜香……她恐怕在盛宠之后便被害了还不自知,傻傻地求子又钻进华妃的圈套。

龙颜震怒,富察贵人拿不出证据证明是被人陷害,或许是念其父兄前朝效力,死罪可免,降为答应。若没有新的旨意,便一直禁足。

看着跪在地上形象全无的富察,我唏嘘,今世我和眉庄无意争宠,富察崭露头角,她却被害至此。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

众人缄默回到各宫,眉姐姐深夜来访,心有余悸:“若我当日也如富察贵……答应,岂非今日也……”我伸出细指抵住眉庄的唇,“姐姐胡说。你怎么能和她一样。你不是有我呢。”

眉庄勉强一笑,“嬛儿,有一事我在心里揣摩许久,今日却一定要说了。”我静静等她继续说,她皱眉道:“自选秀以来,你就仿佛脱胎换骨般,与从前是大不相同了。”

我心底一惊:“姐姐何从说起?”

眉庄缓缓摇头,“无从说起。只是我自己的感觉罢了。你先是告诉我皇上的薄情,又提醒我华妃和皇后的手段,叫我低调行事。这一步一步,好似有预知般,数不清躲过了多少明刀暗箭……”

我心下一横,今日所幸说清楚,以后眉庄才能更相信我。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姐姐。进宫前我去拜过菩萨,结果当夜菩萨入梦,梦里有两只花签,仿佛昭示着我们的命运……”

眉庄听此一惊,问道:“那花签上是何内容?”

回想前世种种,我缓缓说道:“这两只花签上,一只写着'几时禁重露,实是怯夕阳',(注:出自李商隐《菊花》)一只写着‘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注:出自唐何希尧《海棠》)。一个是菊花,一个海棠。这不就是暗示我们吗?

眉庄表情凝重。她是何等聪慧的女子,怎能不知此中深意。“一入宫门深似海,从进宫的那刻起,就只有失去了。嬛儿,你说是菩萨托梦,我便信你。这两只花签,我记在心里。其他的我也不多问,你心里有底便好。”

心底一热,眉庄,她总是这么聪慧,这么善解人意。

宫中夜宴,因为富察氏假孕,西北战事吃紧,除了华妃和皇后,众人的心思并不在宴会上。

我的心已经飘远。此时此刻,允礼正在桐花台怀念他和母妃从前的美好时光。我不敢离席,只得强颜欢笑和众人言笑晏晏。

夜宴结束后,我已经微醉。流朱扶着我慢慢在回宫的路上走着。忽而听见一阵笛声,我瞬间清醒。

这是长相守的笛音!我绝不会听错。

“浣碧,咱们这是到哪了,这地方我看着陌生。”

“小主,今天天热,小主又喝醉了,我特意挑了最凉爽的小路,前面就是桐花台。”

我垂下眼眸,良久没有动静。浣碧以为我睡着了,我才出声:“换一条路。”

于是我们就换了方向。

每走一步好像都用了千斤的力气。

我在一步步中离允礼越来越远。今世,我们怕是不会再有缘分了。

伴着醉意入眠,梦里我又一次回到了凌云峰。我们在山花烂漫处相视而笑,仿佛还有歌声回荡在耳边。

一滴泪从我眼角悄无声息地划过。

一早醒来,便听说皇上得了新宠,这新宠便是安陵容。

从流朱打听到的消息才知道,前几日富察假孕被披露,华妃便把安陵容接来了,原因我们不得而知。昨夜宴席安陵容身份卑微未到席,在一园子里唱着苏州小曲,却被皇上听见。

或许是因为有几分像纯元的音色,皇上当夜便召了安陵容侍寝。

皇上自从富察假孕,鲜少踏足后宫,只去华妃皇后那里,我和眉姐姐已多日未侍寝。在华妃的眼里,我们已然是她的手下败将。可未成想,宫中新到的螺子黛,竟还是有我的份。

大概是华妃终于脑子开窍,想让安陵容得宠,以便抢走我的宠爱。

安陵容一朝得宠,宠爱渐盛。她婉转顺承乖巧听话,或许很有几分纯元当年刚作人妇的样子。只是华妃私自里还不知道有多吃味。不过她现在忙着抚养温宜来进一步争宠,恐怕也是分身乏术吧。

眉姐姐好像是怕我伤心,找我的时候也不怎么提安陵容。

我主动说起,“华妃竟然肯让别的女人抢走皇上的宠爱。可见陵容和她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单纯的依附了。”

眉庄若有所思,道“华妃虽吃醋,但她也不是第一次提携人了。曹贵人当初就是她提携的。就连温宜公主也是挂在她的名号下。”

说起温宜,也是可怜。温宜……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欢宜香!安陵容那么懂香,她一定知道了欢宜香的秘密……如果她说出来,华妃极有可能把她当成心腹,那么这一切就可以解释。

我又陷入疑惑,眼下华妃所作所为并不像知道的样子。且欢宜香是皇上亲手所赐,她有几个胆子敢说出来。

眉庄见我脸色有变,关切地询问我怎么了。

我只道是心里有些乱,她也不再多问。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息,华妃和陵容,她们终究会随着年家销声匿迹。这一世我不想招惹,也不敢招惹。纵然我能保住我自己,那眉庄呢,淳儿呢?

我是莞贵人,不是熹贵妃。

叹息之后,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越飘越远。

前世,在她们死后的若干年,我也会常常想起她们。真真是奇怪,关于她们生命最后一刻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第一次见年世兰时她的凤仪万千,第一次见到陵容时她的粉面带羞,第一次见到皇后她的端庄雍容……这些花一般的女子,花一般的容貌,还有我花一般的年华,都被后来的刀光剑影残噬得荡然无存。

在她们未参与的岁月里,我看到弘历的莺莺燕燕后,恍惚的瞬息,仿佛我又回到了曾经的美好,陵容在乖巧地叫我姐姐,眉庄在一旁掩着嘴笑,淳儿在和宫女打闹,华妃在嘲笑我们的幼稚,皇后笑而不语……

今世,我们也要不得不走上曾经的血路吗……

心思拉扯之间,有一曲悠扬的笛声传来。眉庄好似并没听见,那笛声却直直地钻进我耳中。曲声轻快,转而又婉转清扬,在这燥热的夏夜抚平了我不安的心。

是允礼。我知道是他。

不知怎地,我本在低头绣一对鸳鸯戏水,回过神来针脚已经错了……

眉庄走后,笛声早已消失。我怅然若失,只和浣碧流朱吩咐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她们早已习惯我时不时的单独出去。

这一次,我来到了荷花池。这满湖的莲花,在夜晚的星辉下失了本来的娇粉嫣然,添了几分暗色,更显落寞。

只是片刻,月亮竟拨开了乌云,照亮了这一片小小天地。

那年生辰,他费尽心思送了我满湖的莲花作为贺礼。后来我生下弘曕灵犀,他又把满园合欢花送我。

我何尝不懂此中情意,只是我们的感情只能是夕颜一般,天亮之时便要枯萎了。

“莞贵人独自一人欣赏这月色荷塘,是否太小气了?”

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来不及震惊,我便转过身熟稔地用着疏离的语气回应:“见过王爷。上次温宜公主生辰,王爷以笛声为妾身伴奏,妾身在此谢过王爷。只是夜色已深,妾身该回宫了。”

他满不在意道:“不足挂齿。贵人对皇兄情意深重,一舞动人,小王只是锦上添花,让皇兄更能知晓贵人的情意罢了。虽夜色深重,贵人一人在此,并无旁人知晓,何必因小王到来而放弃这月下美色呢。”

说完他拿起随身酒囊喝了一口,见我还是要走的模样,他笑笑,“玲玉芙蓉舒魅影,婀姿妩媚赛娇娘。此等美色,贵人定不辜负,只是本王今日已醉,恐是无福欣赏了。”

他的眼神流转到我身上,“不过小王还是要提醒贵人一句,若过于贪恋荷塘美色而忘了周身蚊虫环绕,怕是平白惹得一身不痛快。”

我紧紧攥住了刚绣好的鸳鸯手绢。他什么都知道。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提醒我,不要被君王恩宠蒙蔽双眼而忘记了其他妃嫔的虎视眈眈。

“谢王爷提醒。”话音未落他便离去,身影隐在夜色中,只有一管笛影隐约可见。

这几日勤政殿歌声不断,安陵容凭歌喉擅宠,宫中多人前去奉承。她被晋为常在,又是华妃的人,她和华妃成为宫里红的发紫的存在。

而我的碧桐书院,虽然是个清凉的好地方,却很久没有除眉庄以外的人踏足了。

这日皇上处理完政务,竟然来了我的碧桐书院,只是身边还跟着安陵容。

皇上来了也只是和我说说闲话,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满意安陵容这个影子,遂想起我这个更完美的影子才来看看罢了。

折子又来了,皇帝匆忙离开,安陵容却没走。

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她也是,于是相顾无言良久。

最终还是安陵容先开口:“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我摇摇头,却又开口:“华妃……她现在有为难你吗?”话说出口,陵容好像一惊,随即答道:“陵容多谢姐姐关心,华妃娘娘不怎么为难我。只是……”

她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只是陵容身份卑微,宫里有些人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这宫里,也只有华妃娘娘和姐姐对我好了。”

我轻笑,这话恐怕是真的,只是听上去太假了。“你如今是皇上的心尖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是皇上的妃子,身份尊贵,何必和那些腌臜人计较。”

“姐姐说的是,只是陵容实在惶恐,不知陵容做错了什么,姐姐只处处躲着我。”说罢,她眼角竟然挂着泪珠。

我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虚情,还是真心了。只得无奈回答:“你也知华妃和我水火不相容,你和我走得近,华妃那里不好交代。”

她好像信了,“姐姐对我的好,陵容没齿难忘。华妃娘娘那……陵容说不上什么话,帮不上姐姐,是陵容无能。”

她招呼来宝鹊,“去把皇上赏我的蜀锦拿来。”

我迷惑丛生,蜀锦?印象里华妃最喜这类物件,皇上怎会赏给陵容?

安陵容心思太过细腻,好似看出我的疑问,“这蜀锦名贵,本不是陵容该得的。皇上本说赏我新制的浮光锦,把蜀锦给华妃娘娘,但是华妃娘娘不喜这匹蜀锦颜色太素净,说我穿素的布料好看。所以皇上把这蜀锦给我了。陵容见姐姐近日喜欢穿素色,便想着拿过来讨姐姐一笑……”

我心里有了思索,面上欣喜万分:“流朱,快收起来。陵容妹妹,皇上宠爱你,华妃娘娘对你又看重,你真是好福气呢。”

她听了低下头笑笑,面上含羞带怯。

我的心底却发冷。

陵容的到来,让我更加肯定,她们已经不是单纯的依附了。华妃即使因温宜失了曹琴默这个左膀,却又添了安陵容这个右臂。

安陵容成为华妃的心腹,却不告知华妃欢宜香的秘密。是真不知,还是不敢说,我未可知。只是我肯定一点,她们必定有一个秘密。

可惜,我不想探究谜底。我只求自保。如今皇上对我和眉庄的宠爱仅有前世一半,不引起华妃和皇后的注意,就足以保全自身。

由此,我和眉姐姐就更加低调。眉姐姐对年家必倒的这个预言深信不疑,便只顾着韬光养晦。

只是事有突变,这日一名叫林玉真的莳花宫女被皇上宠幸,晋官女子。

众多家世尚好的妃嫔中,以华妃为首,看不起这些爬主子床的下人,于是语言中多有羞辱。林玉真不过二八,小脸通红,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我笑而不语。众人不知,我却知道,她有着其他人没有的制胜法宝——她长得隐约有几分像玉娆,便是也像那位皇后了……只要她老实本分,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只是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我不禁又为这个陌生的女子悲哀。

(七)12.30更新

安陵容以极快的速度失了宠,皇上本就不常来后宫,这几日来了也是去林官女子那。

我在暗处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安陵容竟和林玉真走动得多。或许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又或许只是华妃指使她打探消息罢了。

这日我在和眉庄正下着棋,谈到林玉真,眉庄和她因为住得近便接触的多一些,言语中颇为欣赏。

“那位林官女子,我瞧着倒不像是普通的宫女,说话做事看起来是大家闺秀的气派。只是到底年纪小,昨儿我听采月说她又被华妃罚跪了,大抵是冲撞了华妃。”眉姐姐谈到华妃时,语气冷冷的。

“华妃跋扈,和她哥哥一样,最看不得别人比她得意。西北一战,年家立了不少功劳。这下年世兰怕是更得意了。”我趁着眉庄不注意下了一步险棋,她没有发现。

眉庄眉头紧锁,“只恨我没有一个征战沙场的好兄长。富察答应之事,明眼人都知道是被冤枉的,皇上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吗?只不过是看在年羹尧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眼看眉庄越说越气愤,我只得安抚道:“好了姐姐,前几次我们都躲过去了,我们只要韬光养晦,等大厦顷颓便好。”

谈话间我下完最后一步棋,胜局已定。眉庄反应过来不气反笑:“好呀,你趁我不注意便耍赖,这局不算……”说着就要搅乱棋盘。

林玉真得了连续三日的宠幸,皇上只在这日翻了华妃的牌子。

皇上到华妃宫中时,温宜正在病中,更惹皇帝爱惜,此后便常来华妃的清凉殿看望公主。

这温宜吐奶久久不愈,我猜着华妃是又要发作了。

我不禁叹息,华妃有的已经够多了,她偏偏要帝王独宠,最后也把自己搭了进去。值得吗?

果然不多久,太医诊治出温宜食有木薯粉,幸而这一世我警惕,并没有接触任何木薯粉。

只是没想到,这满宫里,却只有我,和林玉真宫里近日拿了木薯粉。

有宫女说,有一个夜晚见我独自出去,不知去了哪。

另一个太监说,他看到林官女子在清凉殿外徘徊。

浣碧是这样说道,她前几日本是去拿的马蹄粉,她也不知那是木薯粉。

没人信她的说辞,毕竟内务府记账上明明白白写的木薯粉。众人大多认为是丫鬟护主罢了。

我知道皇上相信我,他能看出我不想争宠的心思。

只是话到嘴边,却只有寥寥几字:“皇上,臣妾没有。”

林玉真梨花带雨地跪在皇上脚边,“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毒害公主,臣妾都没见过温宜公主,又怎会害她呢?”

他看着我们这两张酷似纯元却又各自不同的脸,或许是不愿让纯元的脸沾染上恶毒之名,或许是明白我们两个妃嫔无需与一个小小孩童作对——他沉默了。

只是他无法说,无法查。再查下去,便是天家的丑闻,还会影响前线战事。

“莞贵人,林官女子,管理宫人不当,各罚俸三月,闭门思过半月。”

圣旨已下,林玉真哭得昏了过去。她还小,不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的意思。

我却不能不懂,只能跪下谢恩。

此事本来都有了结局,我和林玉真,一个曾经的宠妃,一个正当红的宠妃都因这小小的木薯粉而被罚。

我想得开。仅仅禁足半月而已,我乐得清闲。

可惜林玉真却不能这么想, 她没有家世,没有积蓄,罚俸三月,她怎么活得下去呢。

我看着她实在可怜,便偷偷让眉姐姐给她带些吃食。她没表示什么,当然我也不稀得她的表示。

浣碧这几日有些奇怪,老是看着我入了神,但我对她拿来木薯粉这事依旧一字未提。不知她是和华妃勾结还是其他,我只知道终究她不会真正害我,于是也随她去了。

若她想要的我给不了,她自己争取,我是愿意成全的。

那林玉真也有一副好嗓子,她被禁足的这几日,几乎夜夜会唱上那么一会儿。有时是江南小曲,有时是古曲哀调,有时是山间歌谣。真真是道尽相思肠,歌声散遍整个行宫。

皇上是最吃这一套的,只是他现在也只能宿在华妃宫中,听着温宜若有似无的哭声入睡。毕竟,西北战事告捷,他怎能不安抚他的世兰呢。

我静静地看着宫中的一切,如今的很多很多事,在我面前重新上演,我的心已经不会再起波澜了,好似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喜怒哀乐。

我临窗对着天上半圆不圆的月亮叹息,心如古水,大抵如此。

只是伤感间,忽而看到窗外的花丛里有零星光亮,我惊喜了一瞬。

是萤火虫!

接着零星的光亮俞发明显,渐渐聚拢,好似一团星,在黑暗中散发荧辉。

从前还在闺阁中,每到夏天我便会和眉姐姐一起拿着自制的小袋子捉着这些虫儿玩,那才真是快意时光啊。

我玩心大起,叫来流朱浣碧和槿汐,拿着小小的布袋,试图抓住这些小精灵一般的生物。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手脚没他们快,只抓住一只,却还被它逃跑了。它飞到花丛的背面,我跟着赶过去,却看到一张小字条。

我拾起纸条,上面写着,“响必应之与同声”。(注:出自骆宾王《萤火赋》,大意是只要发出呼吁必能得到共鸣和回应。 文中最著名的句子是“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

我轻笑,心里涌进一丝甜蜜,这是允礼的笔迹。今日的萤火虫,怕也是他的手笔——他相信我不会做毒害孩童这种小人之举。

我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收起。

不管前路如何,只要我爱的人都好好的,都相信我,我便什么也不惧怕了。

(八)12.31更新 [说明一下跨年忙着约会所以这几天可能不更咯]

中秋将至,八月初我们便起驾回宫。

华妃的轿辇最为华丽,排在凤仪之后,我和林玉真因为禁足的缘故排在末尾。

而林玉真又因位份最低,且是在圆明园才被宠幸并无备好的轿辇,只得用寻常官宦人家的蓝呢小轿,位置也排在我的轿辇之后。

还没到紫禁城,皇后就以中秋将至,讲究阖家团圆的由头,劝皇上解了我和林玉真的禁足。

我是想笑皇后的假大度,前世眉庄被诬陷,她可是乐得坐享其成。今世倒是为了自己贤后的名声,愿意为我和林官女子说几句话了。

回到紫禁城的第一晚,按例皇帝要宿在皇后那儿,我午后去景仁宫谢恩时,发觉皇后的口气是温柔了不少。尤其是小夏子来的时候,她面带笑意,眼波盈盈。

可惜等小夏子传完了林官女子在轿上受惊,皇上今日要先陪林官女子,可能来不了景仁宫的旨意后,皇后脸上那一丝笑容是彻底消失了。

虽然如此,皇上晚上还是宿在了景仁宫。

只是眼前人非心上人,我端详着小夏子奉旨拿来的那枚同心结,心想,皇上的心到底是在华妃那,是在林玉真那,还是在我这儿,皇后是永远也控制不住了。

西北战事连连告捷,恐怕不多久就要战胜班师回京。

因着种种忌惮,皇上想遏制华妃的势力平衡后宫,托人给我和林玉真送来好些小玩意,给了我一双玉鞋,又给了林玉真一身浮光锦。

等华妃去太后那倒苦水,虽然醋意大发,可到底我们的赏赐还是合礼制,她也只能得到一只凤穿步摇,和皇上的进一步厌恶罢了。

年羹尧还朝请安,连带着年富一起。年富年纪尚小,还算合礼。只是年羹尧自居战功累累,语气颇有不敬。

华妃协理六宫,却到处挑起争端。皇上宠爱谁,她就找谁的麻烦。且温宜还在她那养着,有着温宜和母家的加持,她风光无两,连带着陵容也沾了光。

我和眉庄不参与后宫斗争,最常做的事情便是下棋绣花,给淳儿做做吃食。我偶尔也去端妃那儿,陪她说说话。虽然今世木薯粉一事她未能帮我,我还是感念她与我的前世之情。

只是苦了林玉真,偌大的后宫无一好友,无一靠山,她唯一能依仗的帝王恩宠,也是让她受华妃欺侮的由头。华妃常常把她叫到翊坤宫,有时站着磨墨,有时抄写经书,有时叫她唱几句小曲,有时罚跪那么一会。就连官女子本来就少的份例也被黄规全克扣不少。

毕竟这合宫上下,谁敢得罪华妃娘娘呢。

秋天很快过去了,冬至时分林玉真被晋为答应。

一场纷纷大雪,梅花尽数开放。可惜即使是白雪,也掩不住这宫墙内的肮脏。

我闲的无聊,去眉姐姐宫里时,和敬嫔一起赏雪煮茶。

重生以来,我最爱过这样的日子。只是还没等我喝完那壶茶,就传来伴驾的旨意。

皇上已经半个月没来碎玉轩了,不知他这是何意。直到我在养心殿看到林玉真和安陵容,我才了然。

皇上啊,是犯了相思病了。非得要我们这些像纯元的女子来给他治治才算好。

我笑而不语,叫浣碧给我取来我的长相思,和着陵容唱的小调,而林答应在一旁给皇上磨墨。

前世第二次进宫我常常意无意模仿纯元的姿态,以得皇帝更多的怜惜。

只是在长相思前,我不曾如此,不愿如此。弹指间尽是我自己的情意。虽然我不知,这情意是对敬我护我后来的允礼,还是对最初知我宠我的四郎。

一曲了,琴音也终,皇上还是一动不动。良久,他对我们说,:“天冷了,叫内务府给你们多加几身厚衣裳。”

这日又是大雪,皇上来了碎玉轩,我和他一同赏雪练字。淳儿捧梅闯入,言语天真,惹得皇上注目,很快就得了宠幸。

冬日渐渐地皇帝对我的宠爱又多起来,即便我无意争宠,树欲静而风不止。毕竟我是皇上的宠妃,就得担起平衡华妃势力的担子。

因着宠爱颇多,觐见太后的时候,太后单独叫了我和林玉真留了下来。

林玉真是包衣出身,算是旗人,也不算是很低的出身。比余莺儿好不少。加上性子谦逊,太后也没有为难她。

太后知道我虽被宠爱却没有专宠,甚是满意。还像前世一样,叫我抄写佛经。

这下华妃可有得生气了,一个我,一个林玉真,现在又加上淳儿。皇后恐怕也是在暗处伤神,即使她再不喜丈夫陪伴别的女人,也不得不忍受着后宫的鲜艳面孔争夺皇帝的宠爱。

我暗暗告诉淳儿一定要小心华妃,只要看见她便离得远远的。

今夜皇上又来了我宫里,无意间谈到果郡王从蜀回京。即日就要进宫。

“朕让老十七去巴蜀,经陕甘一带,朕倒是要看看年羹尧管理的地方民风如何。明日老十七来,是要好好问问了。”皇上凝重地说。其实他前世没和我提过这一茬。

原来如此吗?

我暗暗心惊。原来从开始,皇上就在不停地试探允礼了。

允礼淡泊自抑多年,最后却为了保全我而露出锋芒。

我暗暗打听着果郡王进宫的日子。允礼进宫这日,也是年羹尧进宫面圣之日。

听小夏子说,年羹尧未向果郡王行礼,言语尽是傲慢。想必面圣时,也好不了多少。

快到年末了,各宫花销各有增加,以华妃的翊坤宫为之最。皇后以此向皇上进言,却被华妃知道。

华妃这日请合宫看戏,言语中对皇后充满不屑和嘲讽。她点了一曲《薛丁山征西》,皇后点了一曲《瑶台》。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只是华妃错了,错在不该嘲讽皇后是庶出。宜修这人,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是庶出。

我冷眼旁观,自己点了一出《游园惊梦》,戏中杜丽娘大梦一场又美梦破碎,这多么像前世的甄嬛。

但愿今世的甄嬛不要再这样了。

初春,估摸着时疫快来了。我叮嘱温实初要多多注意眉庄的身子,吃穿用度也要他来看过。前世华妃借时疫欲除掉眉庄性命,今世我实在是害怕旧事重演。

眉庄觉得我太过谨慎,却还是听进了我的话。前世,前世我就是因为许多话放在心里,没有及时告诉她,所以才酿成了这么多悲剧。今世我绝不允许如此。

果然没过几日,时疫就发作了。宫中人人自危,温实初连夜苦寻时疫良方。我实在不放心眉庄,便要与她同住。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是皇上无暇顾及小事皇后也就随我们去了。

哪知富察答应和林玉真都染上了时疫,我一世分不清是谁的手笔。时疫来势汹汹,一个不小心就自身难保。

这一世还是两位江太医拿了温实初的方子邀功。华妃也因此更得皇上重视。

林玉真还在病中,到底是宠妃,都是太医轮流给她诊治。富察答应那边皇上还是顾忌着她父兄,派了得力太医。方子一出,两个人倒是也得到了救治,没什么大毛病。

富察病好后,富察的父兄把当初给富察答应诊治的许太医捉住了,许太医承认误诊一事是受华妃指使。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手笔,相似的结局。

只是皇上却又念其在时疫里的功劳,不让华妃再抚养温宜,便无其他惩罚了。

这日皇上来我宫里用膳,我提起江太医的方子其实是温实初的。皇上大怒,又是一次欺君之罪,动不了华妃,却杀了两位太医。

皇上恢复了富察的贵人位份,富察贵人仍然深感委屈,只要皇上一到她的宫里,她便哭哭啼啼要皇上严厉惩治华妃。皇上去了几次也就不去了,本来就不多的愧疚之心估计要被磨得所剩无几。

后宫多变,前朝也是不太平。

年羹尧和赵之垣联合弹劾富察贵人的兄长不敬功臣,违背圣意。

看来这是把前世用在我甄家的手段拿去对付富察一家了。

父亲区区四品文官,被弹劾也无人在意,皇帝牺牲一下臣子的利益也是无妨。只是这富察家族是几朝的功臣,根基深厚,即使年羹尧和赵之垣再弹劾,也撼动不了几分他们的位置。平白惹皇帝不快罢了。

皇上也只是不痛不痒批评了富察贵人的兄长几句,便没了下文。

我大概知道富察和林玉真的时疫为何而起,只是我不想淌这一趟浑水。和眉庄谈话间,她也猜到此事是何人所为,仍心有余悸。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也不需要管太多,独善其身便好,”我安抚眉庄道,“淳儿近日也得宠,我得提点着她别被华妃暗算了。”

这一日皇帝本身翻了安陵容的牌子。却改道来了碎玉轩。

我也不知他这是为何。前世也是因着这种种让陵容怨恨上我。我心中有些烦闷,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怎么,朕来看你还不高兴。”他看出我的不悦。

“臣妾高兴四郎想着臣妾,只是今日皇上应该去陪安妹妹。皇上可还记得那日臣妾被余莺儿羞辱,安妹妹也在一旁。今日皇上翻了安妹妹牌子却来了臣妾这,安妹妹恐怕又要被人说三道四了……臣妾不想成为后宫不宁的由头,更不想让四郎为此烦心。”

若陵容因此记恨上我,连带着华妃更加记恨我,平白又添了不少麻烦。

皇上听了思索片刻,终于决定还是去安陵容那里。

走前他把一个玉扳指放在我手里,是他的贴身之物。“这扳指跟了我好多年,春夜多有雷雨,害怕的时候若朕不在身边,就戴上这枚扳指。”他拍拍我的肩,眼神不舍。

不能说不感动。只是这浅浅一丝感动,撼动不了心中的古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九)1.6更新(期末苦海ing会很慢地更)

安陵容隔了许久又得宠,却连着侍寝三夜。接下来的几日皇帝也是宿在华妃那,只在期间来碎玉轩用过一次午膳。

这日去景仁宫请安,除了陵容和华妃众妃都到了。皇后已经习惯了华妃的迟到,对陵容的不寻常有一丝惊讶:“安常在可是身子不大舒服?”

安陵容惶恐地跪下,华妃却不耐烦了,“这请安是日日都要请的,安常在今日给本宫簪花所以来迟了。怎么皇后有意见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皆在华妃的旗头上,只见一朵硕大的红色芍药,极尽招摇。

皇后宽慰一笑,“妹妹年轻,也可以簪些颜色娇嫩的花,芍药的颜色其实有些老气了。”

其实按礼制,妃位是不能簪正红色花朵的。但是此时谁也不会指出这一点。

华妃听了不以为然:“只要人年轻,还要讲究簪什么花吗。”说罢就自顾自地坐下了,可怜陵容仿佛被众人忽视还在跪着,皇后也不叫她起来。

我提醒皇后安常在还在跪着,她才叫安陵容起身。

看来这一世皇后并没有拉拢安陵容。前世陵容与我们生分是因为种种猜忌和隔阂,皇后趁虚而入。然今世华妃如此盛气凌人,陵容少不了受委屈,皇后却没有表示吗?

恐怕是此事有怪。

只听皇后又笑着说,“说到花,景仁宫的花都开得正好,不如就今日本宫带各位妹妹去赏春游玩?”

于是众妃一同赏花。期间又少不了皇后和华妃的唇枪舌剑,皇后渐渐处于下风,正尴尬时,林玉真站了出来,给皇后解了围。

我觉出一丝不对劲。许久未见的丽嫔今日也来了,虽然今世我没有唬她,可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整日里担惊受怕,称病不外出,上一次见她还是除夕夜。

眉庄最喜欢的菊花还没到时节,我喜欢的海棠花倒是开得正好,我拉着她去离华妃皇后远远的地方看花去了。

“姐姐你看,这朵海棠开得和其他花不一样呢……”我欢喜地向眉庄展示新的发现,她凑近,还没低头仔细看,皇后那边便传来一阵骚乱。

丽嫔突然发了疯似地扑向林玉真,林玉真措手不及瞬间被扑倒在地,两个人好似扭打起来。众人一阵惊慌,淳儿吓得都快哭了,我忙把她拉过来护在身后。

江福海!赶快把丽嫔拉开!”皇后下令,这才把两人分开。林常在和丽嫔两人发髻皆散,甚是狼狈,丽嫔虽然被制服,嘴上还一直说着:“贱人”

更不妙的事情发生了,林玉真昏迷了过去,两腿间汨汨流出一股血。我第一个发现,当即传唤太医。

看来林玉真是有了身孕,只是那个孩子恐怕留不下来了。

一行人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尤其是华妃。她本想把丽嫔带回翊坤宫处置,但是事关皇嗣,林玉真肚里的孩子情况未明,丽嫔只能暂时关押在景仁宫。

太后听闻此事立马赶来景仁宫,她并不担心林玉真,担心的是腹中的孩子。

可惜,林答应仅有身孕不足两月,本就不稳,加上摔倒和惊吓,经太医抢救也无力回天。

丽嫔被太后重罚,打了十大板,等着皇帝回来再发落。虽然太后也心知肚明此事的真正凶手是何人,我也知道,我们都是装傻罢了。

我看着床上昏迷的林玉真,她的脸和唇都那么得苍白,就连昏迷中也是皱着眉头。其实她有些地方还是有些像我的,我端详着她,就像端详着另一个自己——当年我被罚跪后小产,或许也是这样的情景。

当年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我的孩子……最终也没有保住。

我就这么一直坐着,一直到日落西山,林玉真才缓缓转醒,她一醒来只看到我和她的侍女倚翠。

“莞贵人……倚翠,扶我起来。”

我按住她的身子,“不必多礼,你好好养身子。丽嫔……她已经被重罚了,只等皇上回宫发落。”

她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手一直摸着肚子。我看她如此,也不知怎么安慰她,为人母,怎能不疼自己的孩子。

“你……有身孕的事情,你自己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即使不忍心点破,也必须得说出来。

她好歹有了反应,“知道。我也知道他已经离开我了。”随即落下两行清泪,我见此也不禁伤怀。

“每个孩子都是为娘的心肝肉,只是此次意外不是天灾实属人祸。你可知是谁动的手脚?”

她带泪自嘲般笑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合宫里知道我怀孕的也就那么一个人而已……”

话至此她却不说了。我原以为她不知道背后真凶是谁,怕她再遭暗算才来提点,看来她心知肚明。虽然看上去她丝毫不甘愿,但此事从此刻就与我无关了。

我走前还是留下一句话,“你知道吗,我原名叫甄玉嬛,你的名字和我有两个字同音,我一直是把你当妹妹的。有什么困难,皇后帮不了你,也可以找我试试。”

她依旧不作任何反应。

离开钟粹宫之前 ,见了散着的满地梨花,偶有白色的花瓣被微风携带泥尘卷起,昏黄的阳光给了这些残花最后一刻的闪耀,我忽然想起一句好似忘却了很久的诗。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十)1.7更新

皇上回宫后,立马去看望林玉真。皇上本就子嗣炎凉,何况是心爱嫔妃的孩子。他还来不及享受片刻的喜悦,就被告知孩子没了。

于是下旨把丽嫔送进慎刑司严刑审问。

我正在养心殿给皇上磨着墨,苏培盛进来传话:“皇上,丽嫔……殁了……”

我磨墨的动作一顿。

皇上抬头,“审出什么东西没有?”

“回皇上,没有审出来。慎刑司今儿奉旨去审问丽嫔,人还没到,丽嫔已经在自己宫里没气儿了……”

皇上怒而拍桌,我和苏培盛立马跪下。

“荒唐!一群废物!好好的人怎么没了!给朕查,查丽嫔,到底因为什么要害林答应!”皇上的脸已经发红,我很久没有看见他如此生气样子,上一次还是华妃罚跪我的时候。

退出养心殿后,看着苏培盛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宽慰道:“苏公公也不必太着急,皇上一时半会接受不了龙子没了,难免火大些,这件事依我看还是大概办不成的。毕竟死无对证。”

他叹一口气,应道:“哎,谢娘娘费心了。”

浣碧扶着我回宫,半道上我瞧见一个人,好似是敬嫔。

走进一瞧,果然是她,只是她脸上犹有泪痕。

她本被惊到,看到来人是我,也就放下了警惕。“莞妹妹,是你啊。”

“姐姐这是怎么了,我刚从皇上那过来,正巧听到要准备你册封礼的事情呢。”

她浅浅低目一笑,“妹妹说笑了……我刚从翊坤宫那过来,华妃正火气大呢,你换条路走吧,别碰上她宫里的人了。”

我觉出一丝不对劲,“华妃她……刁难姐姐了?”

她瞧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凑近说: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日林答应小产……华妃觉着林答应都能怀上皇嗣,想请宫外的太医给她瞧瞧,结果皇后说会丢了皇家颜面而不准许此事。我去翊坤宫跟华妃商量些宫里的事情,碰巧皇后宫里的人来传报,华妃心里不爽快,说话也难听了些……”

我知道她不是轻易掉泪的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心思倒转几回,有了主意。

“姐姐,此地说话不便,可否请姐姐屈尊来碎玉轩一坐,我刚得了一些好茶,想请姐姐尝尝。”

她笑笑,说好。

到了碎玉轩,我和敬嫔都把身边的侍女遣走了。

敬嫔有些疑惑,“妹妹,你是有什么话和我说?”

我倒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给她,“此事重大,妹妹未和其他人说过,希望姐姐也不要和其他人说。”

她见我凝重,也十分严肃地向我保证不向第三人透露。

“我知姐姐侍奉皇上多年最想要的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姐姐,你身体康健,为什么至今没有孩子?”

她听此面露伤痛,“莞妹妹,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如此愿想。我求医求佛求人……只盼能得一个孩子,不管男女,我都将用尽方法保全他!”她说得悲怆,悠悠叹息,“可惜我福缘太浅,孩子是没指望了,也就守着那个老龟了尽余生罢了。今日我去翊坤宫,看见她为了孩子一事生气,我心里一时也难受,所以才让妹妹看笑话了……”

我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凝重地说道:“姐姐,这不是你福源太浅,是人为……”

她一惊,“什么人为?”

“华妃的宫里……那欢宜香,其实掺了大量的麝香。女子闻久了,日积月累就会伤其根基,再也不能孕育子女了……”

她眼睛瞪大,似是不相信我的话,片刻转而发红,声音发颤地说道:“是么……”

我知道她不愿意面对这残忍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姐姐一查便知。我也是觉得富察贵人一事蹊跷暗中留意才偶尔发现。皇上不会让华妃有孩子,赐了她欢宜香,只是姐姐,你是无辜被连累啊……”

她好似做了一场大梦忽然惊醒,眼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不!不是被连累!当年我和华妃同日进府,是宜修……她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把我安排在年世兰房里!”

说完便流下一滴清泪。

我知道她心里的悲痛,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只是震惊了一会,就抹掉眼泪,整理好自己,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妹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若是你不说,我可能这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故意告诉她我早已知道的真相,一是为了让她对皇后早有防备,林玉真之事就是教训。二,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个帮手。三,也是让她以后少去翊坤宫,受到的损害总归能少些。

我答道:“此事复杂,妹妹不便说与姐姐。我告诉姐姐,只是想让姐姐提前防备……看着玉真妹妹痛失孩子,我不愿再让无辜的姐妹受到毒手了。”

“你是说林答应小产……也与皇后有关?”

“不错。虽然我不知道此事背后真相如何,却无论如何也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她默了片刻,说,“好。我知道了。从前是我小看了皇后……妹妹你也要千万小心。姐姐我这辈子是没机会有孩子了,你还年轻,以后也少去翊坤宫……”

我心里一热。但愿她以后,即使没有子女,也能过得如愿。

不知今夜,又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第二日清晨去景仁宫请安,陵容和华妃还是一同迟到。皇后脸色不虞,华妃视而不见。皇后不痛快,大约是因为丽嫔之事是她宫里发生的,皇上和太后免不了责怪,因此无暇顾及华妃的小性子,早早就让众人散了。

午时温实初请安,他告诉我,眉庄问他要我之前说过的那味不伤身的避子药。

“温大人,你做的这些事,我和眉姐姐心里都十分感激,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安全度日。”

温实初赶忙止住我的话头:“娘娘这番话折煞微臣了。只要娘娘和沈贵人身体安康,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感念他的付出,想着等华妃一族没落就找法子提拔他。又想起一事,“对了,那林答应平时的请安脉你可看了,有什么不寻常吗?她有了一个多月身孕竟没有被太医诊治出来?”

“林答应的身子实际上是不易受孕的,有体寒多病之症。这脉象比旁人的要虚,所以即使有了身孕也是难诊出一些。即使诊出喜脉,也要多观察些时日才能确定。”

原是如此。只可惜林玉真才十六岁,就得承受丧子之痛。

院里的海棠花落得越来越多,春天快要结束了。

敬妃的册封礼如期举办,她协理六宫也越来越得太后皇上欣赏。

皇上越来越喜欢淳儿,有一日他跟我说起欲立淳儿为贵人。

转眼又说起我,说我这个莞贵人当了不少时日,不如跟着淳儿一起晋位。

“臣妾不在乎是什么位份的,只要能陪在四郎身边就知足了。晋位太快,难免惹后宫不宁,臣妾不想让四郎担心 。”

他听后果然很满意,拉起我的手,“嬛嬛,这后宫唯有你一人懂朕的心。你不在乎位份朕能明白,只是朕不愿意委屈自己心爱的女人。等你有了咱们的孩子,就晋你为嫔。”

我低头,“谢皇上。”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神深沉。我其实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看其他人,作羞涩样娇嗔道:“四郎老盯着人家做什么?”

他一笑,“嬛嬛绝世容光,岂可辜负。”说着从袖口拿出一朵小小的梨花。“这梨花是朕去看望林答应时在她宫里摘的,想着花色洁白,正配你今日这粉白的衣裳。”

我心里好似堵住了,面上却含羞,“四郎惯爱取笑臣妾。这梨花是玉真妹妹所喜欢的,臣妾喜欢的是海棠花。”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是啊,你喜欢的是海棠花。罢了,这朵梨花也只是朕顺手摘的,既然嬛嬛不喜欢,朕就把它扔了。”

我把那朵白色花骨朵拿过来,“哎,四郎特意送给臣妾的,嬛嬛怎么会不喜欢。”

他好似愉快地笑了,把那朵花簪到了我鬓边,“花落眉间,恍若无色,可见嬛嬛肤白胜雪。”

我以为我已经忘却了,记忆却还清晰存在。我缓缓地说道:“在额间作梅花图案装饰,称为梅花妆。只是梨花色白,不易成妆……”

我顿了一顿,继续说着“其实,臣妾还是最喜欢海棠花,即使梨花能成妆,终究也不是最爱。”

他不假思索道:“海棠颜色多,要成妆不难。”

说完拉着我到梳妆台,如前世一样细细为我绘制妆容。

他在额间用胭脂勾勒一朵红色海棠,艳丽夺目。其实是不符我平时的装扮的,“比之花钿添了几分柔美,只是这颜色太过鲜艳,和臣妾的服饰倒有些冲突了。”

“嬛嬛肤白,正衬这红色,远远看去仿若雪中红梅,极美。”

我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十七岁的我,没有经历世事沧桑的面容是这样的年轻,配上额间红色海棠,也算赏心悦目。

“四郎画就,就由臣妾取名。臣妾觉得这妆就叫春棠妆,四郎觉得如何?”

“春棠,很是应景。此名风雅,也算是配得上嬛嬛美貌了。”

他又说起不久是我的生辰,问我想要什么。

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要的。

“臣妾……当然只想要四郎陪在臣妾身边了。旁的都是身外之物,有没有都是不要紧的。”我趴在他膝上说道。

他摸摸我的头发,“朕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俗物,朕让内务府给你好好安排,总归让你热闹热闹。”

我无声无息地点了点头。如果允礼还能送我些什么东西,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十一)1.9更新

生辰很快就到了,这一世的远没有上一世隆重,没有大办,只在宫里设晏。

不少妃子都送了贺礼,都是些珠宝奇玩。值得一提的是林玉真给我送了一株白玉兰,颜色皎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花香袅袅,很得我心。

席上也有些王爷和命妇,命妇的额间都画着春棠妆。华妃见了不痛快,即使是在生辰宴上,对我的口头为难也并不少。我笑盈盈地服输,心思只在未到席的允礼身上去了。

不知他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丝竹声忽然停了,一阵笛声传入各人耳中。

我知道是他来了。

皇上也听见了,“《凤凰于飞》,好雅的笛声。”

我惊喜以待,他以笛音入席。

一曲完毕,他行礼:“莞贵人芳诞,臣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唯以凝晖堂的满园合欢树恭贺。”

皇上听后眯起眼睛,“朕记得凝晖堂的合欢花是皇阿玛为舒太妃种的,你也是舍得。”

允礼垂目,“合欢花本是寓意夫妻恩爱,臣弟孑然一身还不知要多久,还是送给恩爱之人才合适。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我听了赶忙行礼:“王爷费心了,妾身很是感谢。”

转而又和皇上说道:“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夫妻恩爱和睦,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梦想。”

皇上笑了笑,“此刻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我羞涩一笑,不语。

我很欢喜,是真的很欢喜。我们这一世第一次相遇就是在一棵合欢树前。不论前世今世,他总是能懂得我的心思。

却又隐隐担心——若允礼因此被皇上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宴请终于结束,却在回宫的路上和华妃冤家路窄。她本就含有怨气,若是从前没多少,生辰一宴她的怨气也要溢出来了。

华妃面上满是嘲笑,“果郡王送给莞贵人的合欢花是费了不少心思,只是这 ‘夫妻恩爱’ 的话本宫听起来怎么觉得刺耳呢。什么时候莞贵人也能和皇上是夫妻了?”

我行礼,平淡地说道:“臣妾和皇上虽不是夫妻,但皇上却是臣妾唯一的夫君。臣妾比不上娘娘受皇上偏爱,但也算是和睦,臣妾认为,和自己的夫君和睦也能称之为恩爱。”

我知道她最爱听别人的吹捧,果然她听后,从上而下瞥我一眼,冷哼一声便走了。

日子还是不咸不淡地过着,我时时提点着淳儿:

“只要看见了华妃,就要离得远远的。不然华妃娘娘什么小秘密被你听去了,你的小命也要没了。”

淳儿被吓得脖子缩了缩,“华妃娘娘果然很可怕。我才不敢听她的小秘密呢,我只待在姐姐这儿。”

眉姐姐在旁听了笑话我们像小孩子一样,我也笑了,这样坐在一起绣花喝茶的日子,我很喜欢很喜欢。

桌上的那盆白玉兰有些枯萎,淳儿不知我为何要如此爱惜这花,她比较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

淳儿吃完了一盘点心也堵不住她叽叽喳喳的嘴,“昨儿我侍寝的时候皇上就说最喜欢我穿粉色了,还说安姐姐穿的紫色显得老气呢。”

我停住绣花的手,“华妃喜欢穿紫色红色,近朱者赤,也是正常。”

眉庄听了,摇摇头,“我瞧着,像是华妃把自己的布料给了陵容许多。”

我在心里暗想,陵容是越来越得华妃重视了,但皇上为了抑制华妃的势力,以后是不会给陵容很多宠爱的。也不知她心里是否郁闷。

眉姐姐又开口,“敬妃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也不爱和我绣花下棋了,整日只在宫里呆呆地坐着。”

“这天热了,人都爱犯懒。敬妃每日去景仁宫和翊坤宫,那两位都不是好唬的主儿。尤其是翊坤宫,我每次去那心里都闷闷的。你们俩能少去还是少去。”

敬妃……或许在劝说自己放下吧。前世她膝下已有胧月,好歹有个安慰。今世,也不知她如何才能放下这滔天仇恨了。

我也不想这么早告诉她的,只是今世她不一定能有一个孩子。至少告诉她,能让她早点堤防早做打算。

这天夜里,因皇上早早去了皇后宫里,我也想早点歇息,却有客来访。

来人身披黑纱,身影隐于夜色。我以为是端妃,哪知是敬妃。

“姐姐,这么晚了,你这……”

“妹妹,我有话和你说……”

我大概猜到了些许,便把旁人都支走了。

她摘下黑纱,面色凝重,“前几日听了妹妹的话,我去翊坤宫时趁华妃不注意取了些欢宜香……你也别怪姐姐多心……”我表示不在意,她才继续说,“我知道宫中太医是不会说实话了,我拿去给我娘家姐妹让他们找人看,确实是含有麝香。可怜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在王府和年世兰住在一房里这么久!”

她眼睛还是发红了,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我这几日仔细想想,也想通了,我没孩子左不过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只是莞妹妹,姐姐我这心里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家世远远比不上年世兰,皇上没有道理忌惮我母家。要不是宜修……明明……明明我也是可以有孩子的……”

敬妃说到这,泫然若泣,我拿手绢给她擦擦眼泪,安慰道:“我知道姐姐心里苦。其实,宫里以后有了孩子,以姐姐的身份也是可以抚养的。”

“谈何容易。有皇后在,这宫里能生下多少孩子?只要有皇后在一天,我们……就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我有些震惊,她恨皇后至此。

“姐姐说的是,只是太后极其看重皇后,废后,恐怕是不太可能。”

“我何尝不知道。正是想到这层,这几天我茶不思饭不想,好像一口恶气堵在心口……”她握住我的手,眼神殷切地看着我,“妹妹,此事要从长计议。我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我是想来告诉你——昨日从皇后宫里出来时,我看到你宫里的浣碧和剪秋在说话。”

我实在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若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

我的脸色或许此时十分难看,敬妃都怕我想不开,拍拍我的手。“妹妹,你实在不必为了一个侍女想不开。我今儿忽然生出一计,或许……我们可以借着这件事,得到更多皇后的秘密。我本来也是想着这件事和妹妹没关系,只想一个人划算。如今看来皇后早已对妹妹有所算计,我们不尽早打算是不行了。”

“此事重大,容妹妹好好想想。想好了,自然会跟姐姐说的。”

敬妃走了,我的心还是乱糟糟的。

浣碧被曹琴默威胁我可以理解,她投靠皇后……她明明知道皇后心思深沉非一般人可比。此举不仅是背叛我,更是让她自己处于漩涡中。

她想要的,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一时竟不知怎么作为了。

“槿汐,如果有一人,她背叛了亲友投靠敌营,且敌方非善类,也会害了她自己。你说,此时她亲友该怎么办?”

槿汐一听便知道了大概,“若奴婢是这人的亲友,暂时不会打草惊蛇。”

我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十二)1.24更新

西南战事大胜,年氏一族风头更盛。连续五日,皇上只宿在翊坤宫。按前世的时间来推算,华妃马上就要晋为华贵妃了。

皇上已经半个月不曾踏足存菊堂,眉姐姐来碎玉轩找我一起解闷。

“唉,虽说早就不如从前得宠,但一连半月存菊堂都没有什么人气儿,也不是个滋味。”眉姐姐叹息道。

我打趣她,“这春天啊,不仅在这外头的风光里,还在姐姐的心里呢。”

她听了瞬间羞红脸,又想起什么似的,脸色渐渐冷了。

“姐姐,怎么了,可有不舒服?”我担心地问道。

她摇摇头,“其实我也不那么喜欢皇上,你向来知道的。只是这深宫,那么多寂寞长夜都不知如何打发。”

我握住她的手,“等年氏一族没落,只剩下一个皇后,且还有太后娘娘管着,也不敢太为难咱们。那时候我们和孩子一起,日子便有盼头了。”

“如今华妃风光正盛,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你呢。嬛儿,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姐姐,你不必为我担忧。我不算很得宠,又没有皇嗣,她现在最看得紧的,是景仁宫那个凤座呢……”

眉庄大吃一惊,“太后不会允许的!”

“是,所以她只是痴心妄想惹皇上厌恶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等皇上彻底厌恶她,彻底厌恶年家,我们便可坐享其成。”

我看她还是愁眉不展,便提出要出去走走。春和景明的好风光,可不能浪费了。

我把浣碧留在宫里,只让流朱跟着。走到御花园,看着一片大好春光,我和眉庄心情开阔不少。

只是没想到,会碰上皇上。他和林玉真在千鲤池上看着鱼儿有说有笑,我和眉姐姐自觉没有上前,退到一旁的竹林里去了。

皇上走后,我们才出竹林。离开千鲤池前,我偶然瞥见一赤红色的衣角。那是西南战事结束后,皇帝赏给华妃的布料,选的都是她最爱的花样。

眉庄一路上闷闷乐,我也默默不语。姐姐啊姐姐,此人之薄情实在不值得我们为之伤情。

回到宫,浣碧果然不在。我坐在厅内等了片刻,她一回来就看见我,有些慌乱,“小主,您回来了。”

我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不是吩咐你留在宫内吗 。”

她眼神慌乱,“刚刚内务府来人说咱们宫里多拿了一匹布,让奴婢拿回去。”

“这样啊,那你忙你的去吧。”听罢她赶忙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底生寒。我差槿汐去问了内务府,答案是碎玉轩并没有多拿丁点份例,反而是剪秋来过一趟内务府拿新鲜的瓜果。

我又茫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前世的陵容,今世的浣碧,我的两个姐妹,都因为皇后这个狠毒之妇而背叛我。

晚上,我又把浣碧叫到跟前。房内只有我们两人,我最后一次给她机会:“浣碧,你可有所求?我是你长姐,尽管说与我,我替你早做打算。”

浣碧把头埋得低低的,仿佛不想看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地交给她一个重大的任务,“如今年氏一族风光无限,她又视我为眼中钉,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她身边得有一个咱们自己的人才是。旁的人我都不放心,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只信你。浣碧,你愿意为了我重新取得曹琴默的信任吗?”

她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长姐,我已与曹贵人决裂,此事十分难成。”

我满不在意道,“曹琴默此人只重利益,你以我的名义许她好处,她总会被打动 。”

浣碧好似被抽走了力气,还想张口再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受下了此事。

我摸摸她头上崭新又华丽得不属于宫女的珠翠,手指生凉。

白天已打点好,这夜我密访咸福宫。敬妃迎我进屋,我才摘下头纱。

我开门见山道:“姐姐久等了,我宫里的浣碧,确实和其他人有勾结。但是我已有法子。”

“什么法子!”她显得有一些急迫。

“我已派浣碧去接近曹琴默。她必定会把此事告知皇后,皇后也必定乐享其成让浣碧接近曹琴默等人。曹琴默不是好唬的主儿,若她发觉浣碧与皇后的勾结,咱们等着两虎相斗便可。”

“此计虽好,风险颇大。若曹贵人认定浣碧受你指使,怕是皇后渔翁得利呀。”

我浅浅一笑,“妹妹自有法子,不便说与姐姐,”我凑到她的耳旁,“姐姐需做的,便只是……”

离开咸福宫,我和槿汐匆忙走回碎玉轩。眼见着马上要到了,突然窜出来一个内监,两方人俱是一惊。虽然我和槿汐都蒙着黑纱不见面容,但若引来其他人可大事不妙。

槿汐赶忙拉着我躲到假山之后,身形隐在夜色中,我心跳如擂鼓,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那个太监好似不太清醒,叫喊着:“是人是鬼都给爷爷出来!”

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他,原来他是喝醉了。他一直坚持刚刚这边有人,侍卫听了也要起身搜查。我正不知怎么办时,有一熟悉声音响起。

“刚刚是本王在此,见这位小公公醉酒,想给他找些水来。”允礼淡定地回答。

我的手捂在胸口前,他刚刚……是否也看见了我?

侍卫见是他,恭恭敬敬地走了。我正松了一口气,允礼却往我们这边的假山走来。

脚步停在假山外,与我们一石之隔。“侍卫已经去巡逻了。阁下可以出来了。”

我和槿汐大气不敢出,并没任何动作。他认得我的声音,万万不能此时回应。

他等了片刻,又说道:“既然阁下不愿示人,那小王便先走了。夜路难走,阁下还是早回宫才好。”

果然他的脚步已远,我和槿汐才出来急急忙忙赶回碎玉轩。

只是我没想到,这么晚了,浣碧还等着我。她替我解下外纱,“小主,您和槿汐这是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不愿引起怀疑,“一时兴起去御花园看看,不愿引人注目罢了。”

幸而她早已习惯我突如其来的奇怪心思,好似没有怀疑什么。

我把话题引开,“你去找了曹贵人吗?”

她听了脸色一凝,“找了。她没答应。”

我点点头,不做评价,“那就再等时机。时机到了,她自然会答应。”

我吹开浮在茶水上的茶叶,允礼的声音在我心头久久不散。

允礼,为什么总是你,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刻?

本来已经入睡,可是梦中,允礼死前的一幕又重新浮现。我惊醒,脸上布满泪水。

心痛难挡,我赤脚下床,翻出长相思,抚琴解心忧。

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

(十三)1.25更新

已经过了端午,华妃晋贵妃的日子也快到了。我这几日特意多去翊坤宫请安,几乎每次都能见陵容。有一次她偷偷给我塞了一个香囊,气味清香,闻之心神怡然。

温实初看了,说这香囊能减少麝香的积留,不过只对极小量且短期摄入的麝香才有用。

我握住这枚小小的香囊,它比我的手掌还要小。果然她早就知道欢宜香的秘密,却没有胆量将真相告知华妃。不过我这几次去翊坤宫闻着欢宜香的味道似乎淡了些。

这日我和欣常在等人在给华妃请安,没过一会苏培盛就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妃年氏,笃生令族,持躬端肃,朕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妃,钦此。”

华妃愣了一会,“公公有无宣错旨意?”

苏培盛笑道:“娘娘,这圣旨是皇上亲笔手谕,断然不会出错的。”

华妃疑惑:“可是先前内务府给本宫送来的,是皇贵妃的冠服。”

苏培盛自然地答道:“那皇贵妃的冠服本是先帝悫惠皇贵妃的服制,一个阴差阳错送错了,还劳烦娘娘送回呢。”

苏培盛走后,年世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齐妃脸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前几日在景仁宫,华妃当着众妃的面儿讽刺皇后。然今天的旨意一下,华妃只是晋为贵妃而非皇贵妃。

众妃都不想自找不快,道喜之后便走了。我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那。

她愣了一会才发现我,“莞贵人?哼,你怎么还在这儿。”

“嫔妾恭喜娘娘,不仅是恭喜娘娘位列众妃之首,”我低首恭敬地说道,“更是恭喜娘娘离凤位更近一步。”

她惊了一瞬,语气变得好了些,“还算你识相。”

我继续说,“嫔妾知道娘娘对我有些误会,但是嫔妾还是得提醒娘娘,服制乃礼仪宗教之大事,内务府怎会如此粗心弄错冠服?且出了如此重大错误,皇上却并无惩罚,这实在不合常理。”

华贵妃皱起眉头,“确实奇怪,黄规全做事不会这么不小心……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皇上偶然间和嫔妾提起要晋娘娘为皇贵妃,只是皇后觉得晋位跨级坏了老祖宗的宗制,所以才……娘娘若是不信,一问黄公公便知。”

华贵妃怒而拍桌:“果然是她。本宫的母亲封二品诰命夫人是她从中作梗,如今又要阻拦本宫。好啊,本宫倒要看看,和本宫作对,她的后位还能坐多久。”

继而又从上而下瞥我一眼,“莞贵人从前不是向来喜欢和本宫作对吗?怎么今儿好心提醒本宫了?”

我早已料到,挤出一滴眼泪,“娘娘,嫔妾无心得罪娘娘,是嫔妾的错。只是……皇后要害嫔妾啊!”

华贵妃再次震惊:“她害你?莞贵人把本宫当傻子么,堂堂皇后害你一个小小贵人?”

我继续抽抽搭搭,“这几日嫔妾发现自己宫里被埋了一罐麝香。那麝香就是皇后娘娘埋的啊……”

她瞪大双眼,仿佛不相信一般,“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嫔妾把它挖了出来,娘娘若想看……”

她连忙摆摆手,拿手帕捂住口鼻。

我继续说着,“嫔妾蒲柳之姿,偶得皇上怜惜,实在比不上娘娘福泽深厚。进宫来也不求富贵恩宠,只求平安。可如今却……嫔妾实在惶恐,因而皇上提起皇后阻拦娘娘晋位,嫔妾也不敢多言。今日嫔妾提醒娘娘,只望娘娘小心。”

华贵妃还是保持着捂住口鼻的姿势,“那你还能有身孕吗?”

我装作十分悲痛的模样:“嫔妾不知。大概是不能有了。”

她脸上好似闪过一抹快意,瞬息即逝。

走出翊坤宫,才发觉日光昏暗,乌云沉沉。

一场暴雨就要到来了。

晚来时分暴雨如约而至,淅淅沥沥,我倚门而立。院里的海棠残花被一股脑卷到泥中,继续受着雨水的冲刷。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此时大概也懂了当年宁嫔的惜花之意从何而来。心中有情之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花零落成泥。

我心里的情,从来都没有她的重。所以直到今日我才能懂她的情意。

不忍再看,关上门,背过身,也将昏暗天地、尘泥残花一并关在了门外。

记忆里原本端午这段日子是没有雨的,因而皇上皇后才去祈福,间接导致了一个小生命的逝去。

今世上天悲悯,降人间甘霖,解众生之苦。我跪在佛像前,虔诚地上了一炷香。

颇不宁静的一夜过去,天气好转,万里无云。皇后的头风病却又发作了,得力太医还是在年羹尧府里,给皇后诊治的都是刚来的年轻太医。皇后一连三日卧床不起,大权自然旁落。

回宫的长街上,偶遇了陵容。她看上去很高兴,一个人自顾自走着,走近才发觉我的身影。

我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妹妹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情?”

(十四)1.26更新

陵容立马行礼,我扶她起身,她脸上还是扬着明媚的笑容。

“姐姐,我爹爹升做松阳知县了!”(注:县丞为正八品,知县为正七品,相当于如今的县长)

我心里划算着,面上笑容更盛,“那可真是喜事啊,伯父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心念一转,“上次伯父押送军粮一事,我去皇上跟前替伯父说了几句情……不过姐姐无能,皇上听后也没有表示,一直没机会和你说。今日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也是很欢喜呐。”

陵容拿着那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神望着我,“姐姐……陵容谢谢姐姐,”说着她又要行礼,我赶紧将她扶起来。“都是姐妹,搭把手是应该的。只是有的时候,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不怪我就好了。”

她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姐姐帮了陵容这么多,陵容怎会怪姐姐。”

我拍拍她的手,“你瞧你穿的这么单薄还在外头吹风,日头要暗了,赶快回宫添点衣裳吧。”

她走了,我的笑容也消失了。陵容啊陵容,你到底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如今也看不大明白了。

我只知晓一件事,安比槐突然升官,和年羹尧有莫大的关联。年羹尧不仅以功臣名将自居,欺压朝中文官,还同时在文官中提拔自己的心腹。依现在的局势看来,安比槐没有能力做他的心腹,皇上把安比槐提到众人跟前,只是让年羹尧更肆意妄为罢了。

又或许,只是年羹尧顺便在皇上跟前提了一下安比槐,毕竟安陵容在他妹妹底下做事。年家兄妹对待手下人一向都是大方的。不过,手下人越是对他们忠心,皇上越忌惮年家。

天气日渐炎热,大家都不爱走动了,只有淳儿惦记我宫里的糕点几乎天天都来。

她舀起一勺冰沙牛乳放入嘴里,“我宫里的冰沙早就被我用完了,也只有在姐姐这能吃上这冰沙牛乳了。”

我忍俊不禁,“你呀,一年到头嘴就没停过。旁的人这么热胃口都是差得很。能吃是福,你尽管吃 ,姐姐这冰沙多的是。”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还是姐姐好。皇上和我说要晋我为贵人,贵人份例比常在多,刚好我夏天能多吃些。结果现在这事没影了,唉……”

我何尝不知是华贵妃的缘故呢。皇上用人之际,偏袒年世兰,她向来不喜淳儿,不过淳儿如今在她的影响下不怎么得宠也是好事。

于是我也只能宽慰淳儿,“皇上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国事,咱们后宫的事也多,他当然容易忘记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的。”

他会想起来的,虽然不知是何时了,就像他不知何时才能想起碎玉轩。

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来了。

他陪我用了晚膳,“你小厨房这道新做的鸡笋羹入口十分爽滑。”

我给他盛了一碗清汤,“皇上,喝点汤解解腻吧。”

他接过汤,“也只有在你宫里能吃得爽快。朕昨日在皇后宫里多喝两碗汤就被念叨,说来说去也是一样的话,什么‘食不过三’。皇后大抵是年纪大了,唠叨也变多了。”

我不动声色地笑笑,“皇后头风才好,饱受病痛的苦楚,因此多唠叨了些,也是为了皇上龙体着想。”

他握住我的手,“嬛嬛,你要是不那么善解人意,再丑那么一点,笨一点,朕或许也不用这么想着你念着你了。”

“皇上说笑了,嫔妾只是蒲柳之姿,论姿色比不过贵妃娘娘,论温柔比不上眉姐姐,皇上竟还这样牵挂臣妾。”

“说起你眉姐姐,朕倒想起她和你一同进宫,还没有个封号。还有淳常在,也进宫不短时间了,朕挑个好日子给她们一同晋封了。你看如何?”

我低眉,“皇上圣明,自有定夺。只是……安妹妹也是同我们一同进宫的。”

他听了立马摆摆手,“不管她。你上次晋封还是一年多前,这次若再给她晋封倒失了顺序。”

过了半个月,皇上便下旨,赐眉庄封号“惠”,淳儿晋为贵人。这下我们三个倒是真真儿平起平坐了。

我心里有些隐隐地担忧。皇上此举用意明显,提拔眉庄和淳儿,无非就是以平衡年世兰等人在宫中的势力。贵妃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的常在,一个公主的生母,无人比得过她在宫里的地位。她也确实越来越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自从皇后头风病卧床养病,她就独一人揽了协理后宫之权,处处安插她年家的人。

即使皇后心急如焚,也只能和皇上一样,提拔一下其他人。不过,想把年世兰的注意力全放在我们身上,是绝不可能的。贵妃娘娘现在肯定得意极了,抓住了皇后的把柄,她还会忍住不肖想凤座吗?

浣碧一直和我说曹琴默不愿接受她,只有我知道她每次去内务府都会去内务府后边的花丛里拿出一个纸条。也只有我知道,每月各宫领份例日子的前一天,曹琴默身边的宫人也会去内务府一趟。

看来这是宜修不愿我知晓贵妃的事情,只许她一人知晓。

不得不说,皇后坐山观虎斗这一招是很不错,我今世用得很开心。没有了我和眉姐姐制衡年世兰,宜修她也终于沉不住要回击了。

我这几日心情放松不少,竟爱上了做女红。从前绣花都是为了姐妹夫君,如今我只为得个消遣。

一针一线,绣出的是逐渐清晰的景色:一只喜鹊衔着一枝幽兰,衬着锦绣繁花,翻红映绿。这样喜庆的景,看着心里也明朗。

整整半个月才绣好,期间皇上来过一次,见着半成品,说我也开始绣些吉祥物了。他不能懂我此时的心意,我不怪他。

前世我过了那么一段锦绣繁花,烈火烹油的鲜活日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过后,留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裂缝。

今世平平淡淡,倒是一点儿也不比从前差。喜鹊传情,我所愿的,只是我所爱之人平安康健。

看着成品,我很满意。只是这样招摇的颜色,不适合做手帕,也不想赠予他人。我最终把它挂在了寝屋的墙上,就像一幅画一样。

谁也不知道我看着这幅绣品时心里在思念谁,这种隐秘的快乐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不用考虑杀机,也没有一丝被发现的风险,我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守着我的思念。

去行宫的日子到了,前世因为宫内接连失去孩子,且旱灾盛行,我们并没有来行宫避暑。这一世是按部就班的,尚不知前路埋伏着多少危险。

华贵妃的行头倒是比皇后还像皇后了,她笃定皇上最爱的是她,凤座已是掌中之物,自然不会把旁人放在眼里。

陵容和曹贵人也都来了,淳儿已经侍过寝,也来了。林玉真自然也来了,回到了这个她曾经生活的地方。眉庄却不愿意来,太后平日对她很好,每到暑热便容易生病,她想留下服侍太后。

这样我就只用管着淳儿一人了。

我的宫殿还是碧桐书院。林玉真的宫殿就在我旁边,淳儿住从前眉姐姐住的闲月阁,离我也很近。

恰好六月初一是林玉真十七岁的生辰,她被晋为了常在。一如前世我的生辰宴,她的生辰也过得很热闹。皇上赐她一对夜明珠,流光幻彩,没有哪个女人看了不艳羡。

1.28更新

我送了她一对白玉镯,正好配她经常带的吊坠。她只是淡淡地谢恩,仿佛一切恩宠与她无关。

夏日多雨,桐花台的夕颜开得极好。摘了几朵夕颜拿回宫,可惜很快就枯萎了。刚好想起上回陵容给我的素色蜀锦,便在这素锦上细细绣上许多蓝紫色夕颜。这花毕竟寓意不好,也不好送给别人,只留着自己穿了,穿在身上出乎意料的雅致。

在圆明园里帝妃的规矩少了许多,少了晨昏定省,各妃走动得多。走动的多,是非自然也多了起来。听说华贵妃那日又罚了林常在,皇上知道了没说什么,只是三天没进贵妃的清凉殿。

或许贵妃也有些着急了,这日皇上人还在我这里,我们一起下棋,年世兰身边的灵芝通报,说贵妃娘娘身子不舒服,许是中暑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假的,她身子向来康健,清凉殿又是最凉快的地儿,那日她罚林玉真在她殿里跪了一个时辰都没事。

但是我知道皇上愿意给她台阶儿,旁人是没有法子的。“皇上去看看贵妃娘娘吧,嫔妾去看看玉真妹妹。”他欣慰地拍拍我的手,就这么

我来看林玉真时,发觉她的脸又苍白了不少,低头绣着什么——恍惚间好像是陵容生前的那幕。

我轻声说,“玉真妹妹,皇上国事繁忙还记挂着你,所以叫我来看看你。。”

她抬头,“莞娘娘您不用骗我,皇上想看我早自己来了。我又没有怪他,您不用费心来看我。”说完又继续低头做着绣活。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出事了。

皇上大抵也是有一丝歉意在的,第二天晚上翻得是林常在的牌子,还陪她用了晚膳。不知怎的林常在发现那对夜明珠不见了,皇上大怒,那是皇上特意寻来的宝物。

查来查去查到了我这。这几天只有我去过林玉真寝屋,虽然当时她也在,依然落了嫌疑。

我不禁冷笑,这种低端的把戏也好拿出来,不知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让我与林玉真为敌。

我坦然面对搜查,只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一颗夜明珠正好被搜了出来。是从我那幅喜鹊衔兰绣图后面的暗格里查出来的。我倒是惊讶了,何时我房里的墙上还有暗格。

不一会,皇后和皇上,还有林常在等妃嫔都来了碧桐书院。

皇后最先出声:“莞贵人,皇上送林常在的夜明珠在你宫里搜查出来,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虽跪着,身子却挺直,“嫔妾不知。但是嫔妾没有做任何偷窃苟且之事。”

皇上好像有些恼怒,他不知该不该相信我,好在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让他相信我。“嬛嬛,你真不知?”

我只是着皇后,“臣妾不知,臣妾只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纵然今日有心之人能污蔑我一时,也污蔑不了一世。”

皇后又发问:“若不是你所为,本宫和皇上定会还你公道,那你可知是谁有意害你?”

“嫔妾不知。”

皇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皇上,这就难办了。臣妾也相信莞贵人是清白的,可是现在人证物证都……”

皇上摆手,皇后闭了嘴, “朕相信莞贵人,吩咐内务府尽快查出真相。嬛嬛,这几日,你就待在自己殿里,好好休息吧。”

我明白,这是给我禁足了。我磕头谢恩,“臣妾遵旨。”

其实被禁足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还不曾知道,我的房间有暗格,陷害我的那人却知道。

嗯……林玉真做了圆明园多年的宫女,或许她本来就知道呢。

流朱急得都快哭了,我被她逗笑了,其实真的没什么的。

我只怕淳儿突生意外。希望她会因为害怕而躲着吧,千万别惹了贵妃还是皇后。

没想到,意外没来,好消息却来了。淳儿竟然有了身孕。

虽然淳儿还是孩子心性,也有十七岁了,她吃东西厉害,身子一向也都是很好的。或许,若前世她没出意外,我也可以做她孩子的姨娘。

皇上大喜过望,淳儿从前的封号是她的名,以示重视,亲赐封号“春”,大抵因为她的孩子要在来年的春天到来吧。

我的禁足还不到五天就解了,淳儿傻乎乎地去求皇上。皇上大抵是太害怕再次失去这个孩子,又或许他本就是走个过场——他赐我的东西并不比夜明珠差,他是最明白的,于是找了个替罪羊这事就搪塞过去了。

我拉住淳儿的手,她先是惊喜,又有些害怕,“莞姐姐,我害怕,我怎么就要当额娘了……”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傻淳儿,你都十七了,我娘怀我的时候也才十七呢。等你的孩子出生了,我就做他的姨娘,天天给他做好吃的……”

“我才不给他吃呢,姐姐做的东西都要先给我!”

“好好好,都给你。”

“那姐姐,等回宫了我可以搬回碎玉轩吗?”

我本来想答应,只是又想到浣碧,不知道浣碧还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风险太大,只能拒绝。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拼命保住淳儿和孩子。

陵容这时候来了,看见了淳儿,她也露出了笑,“本想先来莞姐姐这再去向春贵人道喜的,没想到碰巧了。”

我下意识地把淳儿护在身后,我承认我没有完全放下对陵容的戒备。淳儿笑呵呵地让她来吃糕点,陵容看上去也没有丝毫不高兴。

陵容身上没有奇怪的气味,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拿出一尊小佛像送给淳儿,是白玉做的,不像是她能拿出的东西,说是辟邪保平安。

等她走后,我留了个心眼,让温实初过来看看,并没有问题才敢交给淳儿。淳儿被我这一通弄得一愣一愣的,她确实还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怎么保护自己和孩子。

我让温实初找个信得过的太医照料淳儿的胎,她的胎才一月多,实在是得万分小心。好在皇上还算上心,几乎天天都来陪她。

1.29更新

温实初举荐的是太医院里的李太医,年纪三十有余,是杏林好手,之前淳儿有几次月事不适就是找的他。前世对此人有些许印象,并无不妥,温实初也承诺会帮忙照看,给了许多赏赐后便放心交付了。

淳儿的头三个月平安度过了,皇后那边是没什么动静的。只是回宫后,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凶险。

眉庄也很关心淳儿的胎,我们两个人处处照料着,淳儿也没有当初的不安了,整天乐呵呵地晒太阳吃小食。

到了四个月,我们就不许她吃以前那么多东西了,胎儿太大容易难产。她心里委屈,但是为了孩子也不得不忍住嘴。

留意着翊坤宫和景仁宫的消息,听说华贵妃冲曹贵人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估计也没别的原因,还是因为年世兰始终怀不上孩子,心里不畅快。当年若她怀的是一个女胎,皇上也许会让她有一女儿傍身。只是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淳儿不擅女红,我和眉姐姐给淳儿的孩子绣了许多肚兜,日子如流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了除夕。

除夕我们一众妃嫔按礼向太后请安,太后赶忙让淳儿起身,我注意着皇后,她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眼神。

我向前一步,“太后,春贵人的胎近日有些异常,太医说这是母体思虑不安的缘故。”

淳儿拿出早前商议好的说辞,装作愁眉不展的模样,“太后娘娘,嫔妾害怕了,这几天还老是做噩梦。 ”

太后听了也是眉心皱起,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之前那些孩子没了是谁作的恶。

“别怕,有哀家给你做主呢。皇后,你身为后宫之主,应当照顾好皇嗣,春贵人的胎已经七个月了,剩下的几个月就由你来照料,不可有任何闪失。”

皇后面上不显色,“臣妾谨遵太后懿旨,定会照料好春贵人和腹中皇嗣。”

此前温实初私底下偷偷告诉我,淳儿怀的是男胎,我让他和李太医对外宣称十有八九是女胎,我意在骗过其他心怀不轨之人人。然而淳儿已经七个月了皇后都没有任何动作,我只怕是她想去母留子。我今天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皇后知道我已经看穿了她,让她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淳儿不乐意动了,我只能大多时候去她宫里陪着她,皇上时不时来看淳儿,带来些新鲜小玩意,让她不算太无聊。

元宵佳节宫中举宴,淳儿非得来凑热闹,不过放在身边也好。他也在席中,这次没有迟到。

皇上兴致也高,谈论起了果郡王的婚事,“老十七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知心人照顾了。孟国公的嫡女孟静娴对你芳心暗许已久,朕都不忍瞧她痴心空付。”

我举杯饮下一杯酒,他或许眼神已经扫过我身上,只听他说道:“臣弟还想多快活几年,不想那么快成家,还望皇兄谅解臣弟不能回应孟小姐一片痴心。”

皇上也不再多说,敦亲王和年羹尧私交甚笃已经是他的心头大患,此时他需要有人替他鞍前马后,把女儿许配给果郡王也只是为了拉拢忠臣控制心腹罢了。

淳儿一时贪吃多吃了些红枣糕,好在只有略微腹胀并无大碍,我向皇上请求陪淳儿先回宫休息,皇上应允。

淳儿回宫很快便睡下了,我也打算回宫。碎玉轩本就偏僻,如今各宫妃子都在宫宴上,许多宫人早早歇息,显得回宫的路愈加冷清。

走着走着流朱突然出声:“小主你看,前面好像有一个人 。”

我定睛一看,没错,花丛后面有一人影。或许是哪宫太监或者侍卫,我欲停下等那人离开。

等了片刻他依然伫立不动,流朱壮着胆喊那人,“前面是何人在那一动不动?”

他渐渐走近,我才发觉,是允礼。

我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不在宫宴上怎会在此处。”

他拿出一个袋子,我接过,沉甸甸的,“这是小王寻得的助产药,给春贵人的。”

我不解,但还是表示感激,他也不多说什么便走了。

流朱心有余悸,“这果郡王怎么老是神出鬼没,幸好今天路上都没什么人。还有这助产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打开粗略看了一下,里面还有一张纸条,赶紧回宫,那纸条上写着:小心皇后。

我咂摸着这句话,小心皇后……是不是允礼知道了些什么?一定是的。我攥紧那张纸条,或许是皇后欲使计让淳儿难产,无意间被允礼知道了。太后让皇后照料好淳儿的胎,可是生产的时候出了问题,也怪不到她头上。到时孩子出生,若是男胎她就可以抚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二天我让温实初看看这药,温实初说里面的药材大多是云贵那边独有的,京城很少见,但都是助产的好药材。我让他收着,别告诉任何人。

我找敬妃,问她最近皇后有何异动。她为难地说,“皇后做事滴水不漏,我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怀疑皇后要对淳儿下手,去母留子。”

敬妃被吓一跳,“可是我们从何防范?”

“我也为此事头疼,所以才找姐姐商量。”

可是,我们一筹莫展。

敬妃想了一会,“皇后想要个孩子,我以为她会要抚养三阿哥。”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三阿哥也有十几岁了,哪那么容易控制。不如从小养的来的实在。”

我心里却有了计策。

(除夕小番外)大年初二更新一下小番外(不好意思真的这几天流连忘返于各大游戏有点点拖更了)

除夕小番外:

给太后请完安,眉庄留下来侍奉太后服药,淳儿拉着我要去倚梅园。雪天路滑,我本想劝淳儿回宫,可是今日是除夕,她又还是孩童心性,我也就依她去了。

倚梅园的雪厚厚地铺在梅树枝上,映着红梅,好看极了。

淳儿也很小心,她让侍女摘了几枝红梅捧在手里,笑吟吟地和我说:“莞姐姐,你看这些梅花多好看,我们多摘几枝放在宫里吧。”我也笑着点头,让浣碧和流朱多摘了些梅花。即使我再怎么想忘记这些红梅,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梅花在我的心里的烙印是无法抹去的。

我喃喃道:“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淳儿不解:“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我们刚进宫的那年除夕夜我来过一趟倚梅园,还在这碰上了一个人……。”

淳儿打趣我:“我知道了,是皇上对不对?皇上一定对姐姐一见钟情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那天晚上我独自来这里,在一棵开得最好的梅花树前祈愿,希望自己以后的人生平安顺遂。”忍不住眼中含了些泪。

“姐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我摸摸淳儿隆起的肚子,“姐姐现在的愿望就是你和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又下雪了,我拉着淳儿回宫,我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在我们离开之后才离开。

(十七)2.3更新

这日我来找齐妃,齐妃脸色并不好看,她不喜欢我却又不能得罪我。

我面上很是客气,“过几日雪就要化了,冷的很,齐妃娘娘可要保重身子,不然三阿哥可要担心了。”

齐妃听到三阿哥才露出了笑容,“那倒也是。我跟你说,弘时这孩子啊是真孝顺。前几天皇后给了他几身布料,都拿来给我先选呢。”

“是呢,三阿哥孝顺这事大家都有目共睹,都羡慕齐妃娘娘的好福气。只是三阿哥的前程也要娘娘费心,这个额娘可真是不好做呢。”

齐妃听此黯然,脸色不虞,“莞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三阿哥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关心他的前程。”

“娘娘多虑了,嫔妾的意思是,若是三阿哥多受些皇上的教导,皇上也会更重视三阿哥。不过,皇上还是壮年,以后有了别的皇子,那……”

“别的皇子?”她略有些疑惑,“这春贵人……不是怀的女儿吗?”

“是公主又如何,宫里年轻妃嫔这么多,保不准哪个就生下了皇子,且按照先帝的规矩这皇子定要给皇后抚养的,皇后抚养的皇子自然要比别的皇子更受皇上喜爱些,”我停顿了一会,“娘娘,若是皇后有了其他的皇子,还会对三阿哥这么上心吗?”

齐妃听完果然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她才说道:“那这可如何是好?”

我轻笑,“春贵人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我是把他当自己孩子的,虽然是个公主也得早早做打算。娘娘也知道的,公主的前程全在于皇上的喜爱,”我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不仅在于咱们的这位皇上的宠爱,更在于下一位皇上的重视。依嫔妾看,三阿哥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说完我便正身,仿佛什么话也没说。齐妃的表情很是丰富,一会震惊一会欢喜,“莞贵人的意思,是要助我儿一臂之力?”

我吹走茶水上的浮叶,“嫔妾家世平平,就算有了一儿半女也不见得多得皇上喜欢。还不如早早看准时机,良禽择木而栖,所以嫔妾也不愿让别的皇子分走属于三阿哥的东西。”

齐妃彻底对我放下了戒备:“那妹妹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我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回答:“皇后膝下无子,她最看重的就是三阿哥,只是碍于娘娘的身份不好抚养。若娘娘肯让步,让皇后亲自抚养三阿哥,皇上对三阿哥的重视定会与日俱增。到时就算之后有新的皇子,也无法撼动三阿哥的位置了。”

齐妃还是有些犹豫,我只得继续说服她,“皇后对三阿哥再好,也比不过生母。来日若是三阿哥登基,您就是圣母皇太后,何等尊贵。”

她听此,好似才做了决定,“好,我过几天就向皇上和太后请旨,让皇后抚养我儿。莞贵人你放心,弘时这孩子心善,一定会善待春贵人母女的。 ”

皇后有了三阿哥这个养子,就算淳儿生下皇子她也无法亲自抚养。只要皇后存的不是去母留子的心思,我就有办法保下孩子的平安。

果然没过几日,皇上就下旨让皇后亲自抚养教导三阿哥。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皇上有意于立三阿哥为储君,齐妃也是如此划算,在华妃面前都前所未有地趾高气昂。

皇后倒看不出来什么心思,他前世为了抢夺三阿哥对齐妃赶尽杀绝,今世她倒是给自己多留了一条路,去抢夺别的妃嫔生的皇子了。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草长莺飞的三月很快就来了,淳儿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我无时无刻在关心她和腹中的孩子。她自己是不知道真正的危险何在,只害怕生产的时候太痛。生产有多痛,我是无比清楚的,我的孩子有多可爱,我也一直记得。

我也曾想,只要我按着前世的路走下去,我的三个孩子就会回到我身边。可是,我也不得不舍弃我的孩子成全这一切。上天给了我这一世的机会,我相信一切都会不同,若有缘分,我的孩子自会再次来到我身边。

我想得出了神,淳儿拍拍我的手,才将我拉回现实。看着她笑盈盈的脸,我内心的阴霾都一并被驱逐。

“姐姐你这衣裳倒是好看,从前还没见你穿过呢。这是牵牛花吧?”

我穿的是陵容送我的那身蜀锦,“是啊,这蜀锦是安常在送的,我喜欢这花便绣上去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柔软声音传来:“我来的又巧了,你们都在。”

是陵容。她今日穿得鲜艳,粉色的春杉上绣着金丝,在阳光下闪耀夺目。

我招呼着她来坐,她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宝鹊,把把东西拿上来。”

陵容接过一囊袋,“这是陵容给春贵人的孩子绣的衣裳,还不知道是公主还是阿哥呢,所以每样都准备了些 。”

她的绣工来绣小孩子的衣裳是绰绰有余,淳儿看见这么精细的衣裳也是很欢喜,只是说的话也许不那么让陵容舒心了,“安姐姐绣的比宫里的绣娘还好呢,以后还要多多劳烦安姐姐给我的孩子做衣裳了。”

陵容的表情微微有变,我连忙安抚,“淳儿这是想让你和孩子多亲近亲近,你这做姨娘的可不是要给孩子多做些衣裳。”

陵容听了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听我娘说这女子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趟,只有攒足了力气才能顺利。我就不叨扰妹妹了,妹妹多歇息。 ”

左不过她也是替华贵妃那边打探消息,她走我也不挽留。

淳儿的胎像一直很稳,允礼给的助产药好好地在温实初那,产婆也提前打点好都是可靠的人,万事俱备,只要皇后和华贵妃那儿不出问题便好。

这一日还是来了,淳儿晚间腹痛,太医看了说是要临盆,我收到消息立马赶到她宫里,我是没有忌讳的,便进去陪淳儿。

淳儿的脸色全然不如平时红润,嘴唇发白,汗珠大颗大颗地掉,她还在掉眼泪,我只得安抚,让她别害怕,她紧紧地攥着了我的手,“姐姐,我好疼,我一点也不想生孩子了。”

“咱们坚持一下,再疼一下就好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孩子还是没有出来。我不禁心急,抓来一个产婆问,产婆也焦急,“回娘娘,春贵人这胎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迟迟出不来,怕是没力气了才这样,咱们也没有法子啊。”

我立刻让太医用了那副助产药,一碗药灌下去,淳儿脸色渐渐好转,力气大了些,产婆说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淳儿你听见了吗,孩子已经快出来了!”

她没有回答我,握住我的那只手慢慢滑落下去。

我顿感不安,连忙叫太医上前查看,太医上前查看了片刻,“春贵人分明已经有了力气,但是气息却微弱。这……这……这像是回光返照之像,娘娘要早做准备……”

“本宫不允许淳儿有任何闪失!把温太医叫过来!”

慌忙片刻,我都忘了今世我已经不是一宫主位了。

淳儿的手突然又攥紧了我的,下一刻,产婆欢喜的声音和婴儿的啼哭声一并传来。我喜极而泣,“淳儿,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孩子出来了……”

淳儿看着我,嘴巴张开又合上,随即眼皮也合上,手掌冰凉。

仿佛有一道雷劈在心间,我不可置信地去探她的鼻息,继而又摇晃她的身体。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坐起来嗔怪我扰她清梦,也没有翻过身继续沉浸梦乡,她的身体像一只浮荡在水上的纸船,没有支撑,随着风雨摇荡。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淳儿。我的淳儿,前世她被华妃害死,我以为,我以为今世我可以保全她。

是我的错吗?我改变了她之前的死亡,所以她就必须面临另一种吗?

我放声大哭,也不知哭了多久,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黑暗中是淳儿的身影。她还是那个穿着粉色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梅花,笑盈盈的跑来挽我的手,“莞姐姐,我好害怕皇后,我好怕在这宫里,我也不喜欢其他人,她们都要害我。所以我要走啦。”

我正要拉住她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姐姐,你快点醒来吧,我……我对不起你……”

是陵容,这是梦吗?她为什么要哭……

挣扎着摆脱黑暗,身边却无一人。

这是我的寝殿,流朱这时走了进来,她惊喜地向外喊:“小主醒了!”

“流朱,春贵人呢?”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春贵人她……她现在不在这儿……”

我知道了。我知道她不在了。我不是以前的甄嬛了,我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次生离死别,我可以面对的。

我的语气已经变得平缓,只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春贵人的孩子呢?”

“是个皇子,还在阿哥所呢。小主你已经昏了一天了,太医说是劳心过度,先吃点东西吧。”

我点点头,把流朱端来的饭菜都吃完了,只有吃饱了,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独自去一人了阿哥所,他长得白胖胖的,乳娘说这是她进宫来见过最强壮的皇子。我熟练地抱住这小小婴孩,他是淳儿的血脉,我不会再让他受到伤害。

淳儿,愿你在天有灵保佑你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皇上给淳儿的孩子取名弘瑞,取福合祥瑞之意。宫中已经许久没有孩子出生了,太后和皇上都很喜欢弘瑞,已经在打算着怎么给弘瑞办满月宴才算热闹。

除了追封淳儿为妃,以妃的仪制治丧的哀荣以外,宫里好像没有人记得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更没有人在乎这其中的原因。

可是扪心自问,我也不敢确定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我已经查了好几遍,太医,产婆,生产前的安胎药……就连那副助产药,我都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温实初和我说,淳儿生产的时间太长,按道理早已没有了力气,可是她分明握我的手握的那么紧,怎么也不像没有力气。最后那碗助产药让淳儿暂且有了更多力气产子,孩子出来后,精气尽散。

温实初心有余悸:“若是没有那副助产药,怕是连这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母子皆损呐。”

我垂眸,那助产药是允礼给的,他要我小心皇后。或许,他知道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下次碰见允礼不知是何时,我便把浣碧先叫了过来。

(十八)2.4更新

浣碧不敢直视我,“小主有何吩咐?”

我冷冷地说道:“跪下。”

她看了我一眼,就跪下了。

“我要你跪下,不是以小主的身份,而是以长姐的身份。你和曹琴默勾结,我体谅你的难处。到如今你已经不把我这个长姐放在眼里了,你伙同皇后曹琴默,是想把我置于死地吗?”我特意把话说得重了些。

浣碧听了身子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眼泪立刻涌出,“我没有害你,皇后只是让我向她报备你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完全都说的呀长姐……”

“那你知道淳儿之死与皇后是否有关系?”

她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皇后不是亲自来问我的,我都是把话传给剪秋,再由剪秋转述皇后的意思。”

“那你和曹琴默之间的事情,皇后知道吗?”

“皇后知道,她让我听你的话接近曹贵人,然后曹贵人传来的消息再给她。我只是中间传话的,不,我连传话的都不是,曹贵人会在每日领份例的日子遣人给我一个纸条,我把这个纸条再给剪秋。”

“你起来吧。”我叹了一口气,“你为了自身投靠皇后我不怪你,可是你心里想的也不和我说,难道只有皇后才能成全你吗?你可知你和皇后的事,剪秋从未遮掩,很多人都看见了。”

浣碧的脸色变了变,“长姐,我……我感觉好像不认识你了……我害怕,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姐了……”

我原以为已经装的够好了,还是骗不过和我朝夕相处的浣碧。

“你是想说进宫来我就不一样了吧?若是还是从前那样的心性,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皇后是何等阴险之人,你投靠她就是把你自己往火坑里推!”

浣碧的脸已经布满泪水,“长姐,你不会明白我的。你的娘亲好好的在甄府,我的娘亲连一个牌位都不能有……你怎会明白我的心情?爹爹和我说总有一天会让我娘亲进祠堂,可是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我知道你会为了我打算,可是我等不及了,连林常在一个圆明园的下等宫女都能让母家面上添光,我的母亲呢?就这么被大家遗忘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身受荣光自然不晓得我的苦楚。林玉真进宫是皇后安排的,皇后和我说她进宫是为了查明她娘亲的死因,皇后助她一臂之力,查到当年打死林母的就是丽嫔!”

我惊而立起,“你说得可是真的?”

浣碧擦擦眼泪,眼神冰冷,“句句属实。丽嫔已经死了,林玉真大仇得报。可是我呢?我的娘亲呢!我何时才能让我娘亲堂堂正正的进入甄家祠堂?”

我心痛道:“我自然会帮你……”

“是,您会帮我。可是我自己也得帮自己不是么?皇后和我说,只要我替她做事,她就向皇上引荐我,从官女子做起,等到了贵人的位份,我娘就可以进祠堂了。”

我简直快要气急攻心,她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你糊涂!你以为皇后真会让你做皇上的妃子?就算你做了妃子,你以为皇上会真的宠爱你以至于给你母家荣光?!”

她又跪了下来,“长姐,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本来是回绝皇后的,可是,可是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长姐了。以前的长姐是不会这么老谋深算的,你都能算计惠贵人不让她生孩子,我自然要为自己做打算。”

这话是真真离谱了,“我不让眉姐姐生孩子,是因为皇后和华贵妃虎视眈眈,母子皆损的情况难道还是少见吗?你怎么会认为我是算计她?我自己也在喝避子药!”

她呆呆地跪着,“是吗?皇后说你曾在华贵妃面前说了惠贵人的坏话。”

记忆里是那么一次,年世兰召我去翊坤宫,皇上也在,谈起后宫事宜皇上欲让眉庄协管,我说了些眉姐姐年轻不如敬嫔稳重之类的话。

“我那是当着华妃的面让她以为眉庄是个粗疏之人,免得她对眉庄起嫉妒之心!你怎能如此糊涂!”

她彻底瘫坐在地上,四月的地还是很凉,她的心大概也是凉了吧。

我继续说道:“你方才说林常在和皇后的事?把你知道的细细和我说来。”

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原来当初是皇后让林玉真接近皇上,又允诺会为她找到杀母仇人以控制林玉真。林玉真的母亲当年是在雍王府里做奴的,大概是长得好看让王爷多看了几眼,有一侍妾就找个由头把她赶去府外乱棍打死了。

“具体是怎样的皇后也没和我说清楚,我只知道当年那个侍妾就是后来的丽嫔……皇后和我说这些,她也向我允诺,只要……只要我替她办事,我也可以和林常在一样得偿所愿。”浣碧流着泪说。

我默默地思忖着,丽嫔……所以丽嫔后来发疯伤了林玉真的孩子,也是皇后指使吗?

难道是皇后故意让丽嫔知道,她当年害死的那个丫鬟就是林玉真的母亲,丽嫔这人最是胆小,她必定会认为林玉真是来找她报仇的。所以,她才发疯扑向林玉真?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于为何皇后要找一个宫女做棋子,显而易见是想让她来跟我和年世兰分庭抗礼。

所以丽嫔可能也不是自尽了,是皇后,或者是林玉真用了什么手段逼迫而亡。

林玉真之事已经过去,我不再多问,“既然你对春贵人之事毫不知情,那你向皇后一般都说些什么?”

“我……我只是说小主近日去了哪,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自淳小主有了身孕,小主就一直陪着她,皇后也不怎么来问我了,只让我替她和曹贵人传递消息。我见着,好像她们本就有勾结,并不是因为我。”

我见她如此也不忍了,“别跪了,你起来吧,你说你想做皇上的妃子,你可知伴君如伴虎?若是有心之人查出你娘亲的身份,不止你,整个甄家都会全盘覆灭!你怎的如此糊涂!”

浣碧听此又哭了,“长姐,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就算我嫁给其他人,我的娘亲也不能风风光光进入甄家祠堂啊!唯有皇上,才能办到此事……我前几日又梦到我娘了,我娘一直哭一直哭。我知道她在怪我……怪我只顾自己潇洒,全然忘记她了。”

年幼失亲的痛,不是常人可以体会的。前世,她已有了心上人,怎的今世她倒不喜欢允礼了?

我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安抚道:“就算你想当小主,也不是现在,等等吧,若以后你有了心上人,再问问你自己,你是否还愿意进宫为妃。若你还是今日的想法,我必定会成全你。”

“小主,你在宫里处处受敌,我只是个下人,都不能替你出气。若是我也能像林常在一样做个主子,谁欺负你了,我第一个就欺负回去!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姐妹了。”

我听及此,也忍不住落泪,是啊,我在宫里过得一点也不快活,连浣碧都知道。我摸摸浣碧的头发,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这样难的日子,真的能过去吗?

转而我又告诉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我已经失去淳儿了,我再也不能失去其他人了。前世已经失去一次,第二次失去的痛苦我不能想象。

第二日,我找来流朱,拿出一纸条,细细吩咐她出宫,去清凉台找果郡王把这纸条交给他,再让她把果郡王的答复交给我。

流朱不解,我也不知怎么解释,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

到宫门快落钥了流朱才赶回来,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这是允礼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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