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改名前两天，扎克伯格低调地接受了一次专访

原文链接：https://stratechery.com/2021/an-interview-with-mark-zuckerberg-about-the-metaverse/

原文作者：Ben Thompson

译者：深链财经Hegel

在今天召开的Connect大会上，Facebook创始人兼CEO马克·扎克伯格宣布，公司将启用新名Meta，全力投入打造元宇宙平台。

在大会召开前两天，扎克伯格接受了独立商业媒体Stratechery的采访。在没有提前透露新公司名称的情况下，扎克伯格在对话中，畅谈了公司对元宇宙的理解，以及未来十年的战略。

为什么偏偏选择由Facebook来做元宇宙？这是为了掩盖过去的劣迹，还是为了探寻新的收入模式？扎克伯格更看好AR还是VR？追求“在场感”（presence）的背后，是一种什么样的哲学？

深链财经编译了Stratechery的本次采访内容，一起来看看吧！

以下为播客采访内容：

这次采访是在周二进行的，比Facebook Connect主题演讲的前两天进行。今天，扎克伯格在演讲中公布了他对元空间的愿景，并宣布了他的公司的新名字：Meta。

两天前的这次采访没有任何限制，主持人选择将重点放在公司的新愿景上，而不是目前关于Facebook的争议。

主持人：我刚刚看了你的演示文档。即使在你向外界展示之前，我就看到了它，但我依然不知道这个新名字，所以这个名字不会在这次谈话中出现，它肯定是被紧紧地藏在你心底的。这次演讲的对象是谁？鉴于你描绘的是几年后的事情，我绝对可以看到批评者说这只是个雾件（Vaperware）。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你花了这么多钱是为了建造一些东西，你想展示你正在建造的东西，但你想把它展示给谁？是员工，是公司新人，是投资者，是开发人员？我推测你会说最后一个，但在游戏之外，似乎还没有大量的机会来实现你所描绘的这种愿景，这是很多年后才会发生的。

马克·扎克伯格（以下简称MZ）：这次演讲是为了描述我们正在做的事情背后的愿景。我尽力把它说得很清楚，这不是一个传统的企业主题演讲，即 "好吧，我们只是要把今年的产品公告发布出来 "或类似的东西。它的目的是对我们希望在未来，也许是十年内建立的东西有一个更广阔的看法，并帮我们去实现它。

但我认为，围绕着元空间的含义有很多模糊之处。我想人们会说不同的东西，元宇宙本身对不同的人也有不同含义，所以我认为把重心放在我们认为最重要的用例上会有些用。我们要在哲学上思考，建设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哪些需要可互操作，什么是基础组件，商业模式应该是什么，可以从哪些不同角度去思考。需要结合起来的一堆基础技术是什么。我们的目的就是把这些碎片结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框架。

主持人：你谈到了互操作性和开放性的重要性，你提到了你在别人的平台上做应用程序的经验，以及这如何影响了你的思考。但是，这里有一种张力：要实现元空间的愿景，特别是当你谈到诸如能够在不同的体验中购物等案例时，如果有一家公司提供全部的结构，实际上可能会更容易；这似乎是你的愿景：当你在元宇宙时，Facebook是你游泳的水，当然到时候应该改成新名字，不叫Facebook了。但不管公司新名字是什么，你们怎么定义元宇宙，目的都是提供一个其他人可以跳进去游泳的基础。这能否概括你的想法？

还是说，你觉得元宇宙也可以是点对点的，除了Facebook之外还可以有其他的元宇宙，而这些不同的元宇宙之间也可以实现互操作？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

MZ: 我认为它可能更多的是点对点的。在这方面，澄清词汇含义非常重要。我们不认为不同的公司会建立不同的元宇宙。我们用移动互联网这样的术语来考虑它。你不会说Facebook或谷歌正在建立他们自己的互联网，我认为在未来，说我们正在建立自己的元宇宙也是没有意义的。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在建立不同的基础设施和组件，希望能够促进元宇宙这个整体的发展，因此我认为这些组件在某些方面需要合作。

我们正试图帮助建立一些基本的技术和平台，以实现这一目标。在硬件方面有很多，比如VR眼镜，AR眼镜，EMG（肌电描记术）输入系统，诸如此类的东西。然后是围绕商业和创作者的平台，当然还有社交平台。会有不同的公司在建造这些东西，它们会竞争，但也会有一些开放的标准，让彼此间的相互操作成为可能。

我认为这里最重要的部分是，虚拟商品和数字经济将被建立起来，这可以是互操作的。这不仅仅是关于你建立一个应用程序或体验，可以在我们自己或别人的头戴式耳机上运行。我认为这真的很重要：基本上如果你有你的化身（avatar）和你的数字衣服、数字工具以及围绕它的体验，我认为能够把它带到其他平台建立的其他世界，无论是谁建立的平台上，都将是基础性的。如果我们能为此做出贡献，意义将非同凡响。

我多次提到，我认为我们应该围绕人，而不是应用，来设计我们的计算平台。在今天的手机上，基础元素是App，对吧？那是你的手机的组织原则，决定你如何指挥手机。但我希望在未来，组织原则将是你，你的身份，你的个人物品，你的数字产品，你的社会联系；你将能够无缝地在不同的体验和不同的设备之间穿行。我认为，在前期建立这一点，对于最大限度地发挥创意经济的作用十分关键。

主持人：围绕人而不是应用程序进行组织的这个想法，并不是你独创的，只是你很善于表达而已。当我创立Stratechery的时候，我实际上花了很多时间对Facebook进行批评，特别是围绕你建立自己的手机、桌面启动器（UI），部分原因是我不同意围绕人的思想来组织。我的观点是，应用程序的组织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你想让你的手机做一大堆工作，不一定都是社交，而Facebook有点孤芳自赏，专注于这个特定的观点。

你认为我错了吗？你仍然坚持你的观点，认为手机应该走另一条路？或者你认为，好吧，实际上这个范式最终是有意义的，但下一个范式真的应该是关于人的？或者说，在你看来，手机应该有不同的发展，如果Facebook有底层平台，而不是依赖苹果，我们对移动互联网的思考会不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MZ: 我认为会有不同，因为元空间是一种特殊的互联网；在这里，你不用去看这张“网”，因为你就在里面。因此，围绕你的个人经验和身份来组织它是对的，我认为应该让人能够在不同的经验之间旅行，并随身带着自己的东西。

这样说还是太过抽象了，但实际上，在建立平台的过程中，我们会遇到很多需要权衡的地方。我们在影片中也谈到，正在围绕Project Cambria开展工作，这是我们将要发布的下一个VR头盔，其中一个重要的新功能是眼睛追踪和面部追踪。我们做这些研发，是因为我们真的在优化社交存在，我认为这对我们在影片中谈到的很多用例都很重要，“社交”不只你所想的和别人出去一起玩这么简单。但是眼球追踪，对于在VR和AR中能够进行眼神交流等方面来说，真的很重要。脸部追踪的价值就是，你在微笑的时候，你的化身也可以微笑，它创造了一个更丰富的存在感。现实是，包括这些传感器，在研发时都需要折衷考虑：不只是这些传感器的经济成本外；它还会使设备变得更大、更厚。因此，如果你在设计外观时想让它尽可能地薄，也就是友商会做的，那你就必须有所取舍。

这是一场真正的智力竞争：什么是我们的VR体验或AR体验中的默认包装？我们正试图提出自己的想法。当然，如果这最终对人们没有用处，那么它将被迫改变方向；但我认为，也有可能会是对的，会影响到整个下一代平台的发展方向，不仅是我们正在开发的设备，而且包括其他公司开发的设备。

关于平台在多大程度上是围绕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而设计的——这不是问题的唯一维度。在我们要做的硬件和软件的每一次迭代中，总是有不同的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可能看起来会大不相同。

主持人：以前，我和很多人一样，相较于VR，更看好AR。像手机一样，AR是在现实世界中伴随着你的东西，而不是沉浸式的、让你仿佛去了别的地方。

我不得不说，过去几年，特别是COVID时代，已经改变了我的观点，因为在在线现实和离线现实之间，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分裂了。这是我在工作中写到的：人们称之为在家工作，但实际上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说法，应该说是在线工作。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在线工作，但当你上网时，你在认知上与你在家里与你的孩子玩耍时，或与你的朋友见面时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就这个分裂来讲，是否有可能VR在未来会变得比AR更重要、更有意义？AR是一种在你外出时与虚拟世界保持联系的方式。但实际上，你会想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完全沉浸在虚拟世界中，从现实世界中抽离出来，因为它们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MZ：我认为这两者大体上可以视为同一类平台，但我比大多数人更看好虚拟现实。科技行业一直认为VR才是重头戏，但实际上好戏在AR上。我在这方面一直比较平衡，我认为增强现实将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也不会对AR掉以轻心。

但是，如果把它们与我们目前的屏幕进行类比，AR眼镜可能最像你的智能手机。它是一个移动产品，你带着它去任何地方。VR像是你的电脑，你坐下来完成一个会话；甚至沉浸度可以更高，像电视机一样。我认为很多人很容易忽视这个事实：大多数美国人花在电视上的时间几乎和他们花在手机上的时间一样多。当然，如果你把电脑加进去，那么它可能至少能占一半的时间。

我确实认为你有可能是对的，VR非常重要，但我也不认为VR和AR是完全分开的。我们在影片中试图勾勒的部分体验是，让身处AR的人与身处VR的人互动，然后让这些人与身处手机或电脑上的3D空间的人互动。我的观点是，元宇宙需要跨越所有这些不同的设备。所以，我对这些都很乐观。

主持人：这个愿景的限制因素是什么？很明显，你在这个演讲中做了很多对开发者的宣传。正如我之前指出的，很多基础性的东西尚待建立健全，还有的如市场，也就是销售化身，都还没有实现。你们是想做好准备，吸引开发者加入，然后再让用户进来呢？还是打算先让用户加入并相信这个愿景？

我认为手机的最大优势是，随身携带手机的使用情况已经存在，所以智能手机只是取代了老式手机。这使得智能手机进入市场变得更加容易，但这又感觉像是种产生了根本性变革的东西——我们必须教人们新的工作和操作方法，并说服他们为什么旧的方式是错误的。你觉得，会不会有一种方法，从我们现在的位置无缝过渡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基本上，我可以接受你的观点，知道我们要去的“山”在哪。但我们现在在另一个山上，你如何从这里过去呢？

MZ: 是的，这就是我们试图在影片中阐述的内容。你是对的，我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挑战。确实有一些方面的技术需要建立，而这些技术今天还不存在。我们只是还不能以我们想要的形式制造AR眼镜，这至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而且还只是到了起始点。通常情况下，初代产品很难爆红。即使是像iPhone这样的产品，直到V2或V3版本才真正起飞。当然，我们已经在《探索2》中看到了这一点，我认为最初的《探索》已经有了正确的形式因素，但后来《探索2》才真正成为主流。这其中有技术方面的问题，也有使用案例方面的问题。

你刚才问，这部电影是为谁制作的？我不知道它针对的是谁。我们只是在技术上和哲学上围绕我们的愿景而发力，所以它会你说的所有观众的元素。当然会有一些内容针对开发者，一些会涉及到员工。我想把我们的公司建成一个在元宇宙领域，能让从业人员最感到兴奋的地方。对于合作伙伴，我希望让他们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建立我们需要的伙伴关系。

对于消费者来说，我认为了解场景极为关键。比如，游戏对人们来说就很有意义，人们习惯于购买Xbox或PlayStation，我认为Quest很快就会达到一定的规模，在不远的将来，如果我们能保持转台，它至少会和这些平台一样大。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关注新的场景，比如健身，这也是件大家都会觉得很有意思的事。假设你有一辆Peloton自行车，也就花个300美元，就可以买来当成你的健身器材，你可以带着它去想去的地方。这会越来越多地引起共鸣，如同应用程序可以添加不同的活动一样。以后还可以增加拳击、舞蹈和各种有氧运动，还可以增加追踪体重的功能，方便你做抗阻训练（resistance training）。我认为，这将是一个全新的落地场景。

然后你就可以一件件地去推进，这里有一大堆可以做的事情。可以去做培训和教育，可以去做市场营销，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我们都可以缕清楚。但你是对的，这确实跟智能手机和老式手机的例子不一样。在十年内，甚至是五年内，我们就可以到达一个新的位置：届时VR设备将明显地比笔记本电脑和台式机，在几乎所有场景中，发挥更好的作用。那时候，更新换代会更有意义，即使仅仅是为了工作。

主持人：我得承认，我对Workrooms印象非常深刻。我实际上一直在和我的团队一起使用它，每周开一次会。你对在场感（presence）的关注溢于言表，但如果不亲身体验的话，很难说服人为什么它是有价值的。

刚才你提到的人和应用程序的区别非常有趣。同步沟通与异步沟通之间，是否有类似的区别？人们喜欢在网上发消息的原因之一，就是你不用时刻在线，完全可以把对话延续几天、几周甚至是几个月。在场的好处，就是看得见、摸的着；但坏处就是，你必须坐下来，戴上耳机，必须登录自己的账户。这就有种人为设置的障碍了。

MZ：是的，事物皆有两面性。当我创办Facebook的时候，网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文字，那是由于一系列的技术原因。然后我们有了带摄像头的手机，互联网变得更加直观，然后互联网速度也提升了，现在我们分享经验的主要方式是视频。但在这一过程中，文字消息没有消失。现在我们将要达到的，是一个全新的沉浸和体验水平。

我当然不认为你会戴上一个VR头盔来进行快速的信息交流。不过，对AR来说，有种应用是杀手级的：你可以在手腕上戴上类似EMG的东西，在开会或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你就可以有一个消息线程（message thread），其他人甚至不会注意到。想想我们在疫情期间，每个人都在使用Zoom，我发现有意思的是，你可以在开大会的时候，通过边信道（side channel）发起私人聊天，或者接收社交媒体发来的聊天消息。实际上，我认为这在现实生活中也是非常有用的。你在同真人对话时，或者呆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可以接收传来的信息，而不必拿出你的手机或看你的手表，想着怎么快速回复消息而不被发现。所以我认为会有这些用例。会有更容易的方式，进入和离开你正在经历的那种深度在场的体验。

回到你今天的开场白，你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个视频？我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如果人们没有实际体验，就很难解释其中的一些概念。你在Workroom中谈到了在场感，我想无论我解释多少次，试图表达这种在场感是多么深刻的感觉，其他人如果不仅如此这种体验中，是不会真正理解的。我想，把这部影片放在一起，可以开始以一种有效的方式为人们阐明一些落地场景。

主持人：为什么是现在公开愿景？除了将现金流返还给投资者之外，是否有其他的选择，而不是全身心地押注在元宇宙上？换句话说，Facebook建立元宇宙是因为它最有能力建立一个不可避免的东西，还是因为Facebook需要元宇宙的存在，才能有独立于苹果的进一步增长机会？

当然，你在2014年就收购了Oculus，所以这显然不是一个新的愿景。但现在重组公司，描绘出这一愿景，开始宣布你的投资额度和程度，显然有新闻周期在进行，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在2021年10月描绘这一愿景，而且是超级公开的、直接的？

MZ：有商业原因，也有产品原因。我认为，这将释放出很多我在创办Facebook之前就想建立的产品体验。从商业角度来看，我认为这将释放大量的数字商务机会，在战略上，我认为我们将有机会塑造下一个平台的发展，使其可以不断修改，以使人们自然地就想与其交互。

后来我就意识到：你不能把一切都简化为一个商业案例。很多时候，最大的机会都没那么难，只需要你注意到它们，想到有一些伟大的事将会发生，坚定自己的信念，去干就行了。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经常感到惊讶的是，当一些对我来说似乎非常明显的事情，我期望其他人会去做的时候，他们却不去做。很多时候，那些看起来很明显的事情，应该由某人来投资，但就是没人去关注。

我关心的不仅仅是AR和VR，更是背后的动力：以一种真正推进人类联系的方式，使人们能够用不同的方法来互动。这就是我毕生致力的工作。我不确定在这方面投入这么多，会不会发生改变，会不会发生得这么快，或者会不会带来和预期一致的改变。我相信，我们能够改变发展方向。

主持人：让我们回到时间问题上，因为我认为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问题。你在视频的介绍中说了一些话，大意是：我相信，人类诞生于地球，就是为了创造。技术可以使我们的生活更美好，而未来不会靠它自己建立。我同意这种 "活在当下"（Seize the day）的观点。

不过，这似乎与之前的叙述有些冲突，Facebook的许多挑战，显然是你现在在现实世界中处理的互联网挑战，对吗？当你让所有的人都上网时，你会有这些不好的结果，因为人类做了很多坏事。事实上，即使Facebook不存在，这些劣迹也会存在。

在你看来，如果Facebook从未存在过，今天的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如果Facebook不试图去建立元宇宙，那么元宇宙会有什么不同？其中的平衡点在哪里？

MZ：对这些假设内容，我很难作答，因为我不确定还有谁会填补这些空白，或者在什么时间段，会发生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从过去五年中得到的最大教训之一是，尽管我们已经建立了很多项目，以不同方式打击有害内容，真正加强了隐私项目，但对于我们围绕选举的项目，回想起来，如果我在公司的早期，就能投资于这些项目，事情可能就没那么糟了。

当年我在宿舍里写代码的时候，显然不可能会有一万人或四万人的团队做内容审核，而且当时还没有AI，无法主动发现大量有害内容。随着公司成长壮大，我们才会去关注到这些问题。我确实认为，从这些事件里可以吸取一些教训，防范于未然。就目前我们聚焦的元宇宙而言，就要从第一天开始建立隐私和安全保护，重视互操作性和开放标准。和加密社区的去中心化应用（DApp）进行整合，并支持其中一些项目，将会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要做的事情。

主持人：在《头号玩家》中，奥格登·莫罗曾经对绿洲（译者注：OASIS，原著小说和电影中的虚拟世界）评论道：他开始怀疑现在正在建造的这个世界，原因之一就是，绿洲已经成为人类自我封闭的监狱，成为世界逃避问题的乌托邦，而人类文明会由于对这些问题的不在乎，而慢慢崩溃。这是一个洞见颇深的段落。真正的问题，显然不是绿洲本身，而是这个虚拟世界如此美妙，以至于人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再去顾及现实世界了。

我想，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有创新创业精神的人，都想留在技术圈的原因吧。你实际上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工作。你不必处理所有现实世界的法规和杂事，不用为政治问题操心。之所以有吸引力，当然也是因为，你可以自己去建一个这样的世界。但这是一个肯定的愿景吗？有没有想过，在一天结束时，我们仍然要吃饭？我们仍然需要获得能量？如果我们看到所有现在生存状况很糟糕的人，如果他们能够进入一个元宇宙，他们能够学习体验新的东西，这真的是人类的进步吗？你是怎么看待这个愿景，带来的更宏大影响的？

MZ：几点想法。一个是，我认为 "现实世界 "这个词很有趣。我们可以区分出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当然这两个世界现在越来越多地叠加在一起，但我认为，现实世界是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的结合，现实世界不仅仅是物理世界。我认为，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框架。

我的观点，都建立在一种哲学信仰上。我一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关系，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当代社会自下而上都忽视了这一点。我不知道你的成长背景，但我还记得小时候，父母老是会说，“好了，去做作业吧，做完了就可以跟朋友出去玩了”。其实我想的恰恰相反。友谊，远比作业更重要。这是个全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们在某种程度上认为，社交应用程序有点轻浮。很多时候，我们都对日常生活中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视而不见。

我想说的第三件事是，元宇宙为人民服务，人们不只是其中的消费者，更是创造者，同时也有与之相关的经济利益。这也是我从过去五年的一些问题中得到的一个教训：仅仅建立一个人们喜爱的产品是不够的，需要有一个围绕它的生态系统，让大量的人与该产品的成功息息相关，不仅作为消费者受益，而且随着它的发展在也能获得经济收益，这样的产品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可持续发展，达到理想的规模。对于Facebook和Instagram来说，平台上一直有创作者，广告商也是生态的一部分。但就元宇宙而言，创作者经济必须成为立身之本。我希望这不仅仅是一个以消费为导向的体验，就像你对《头号玩家》的影射一样；事实上，应当有许多人，有数以百万计的创作者和开发者积极参与其中，把自己的人生同元宇宙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

主持人：Facebook是如何赚钱的？我的意思是，是否有应用商店的费用？你提议随着时间的推移，花费数千亿美元，这些投资，如何确保能获得回报？

MZ：一切的一切，都会归结到商业问题。我认为商业和广告是密切相关的，因为如果没有任何商业，那么人们就没有什么广告可做。我认为我们需要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让基础技术发挥作用。在那之后，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尽可能地增加元宇宙的GDP，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在十年后拥有数千亿美元的数字商业、数字商品、数字服装和体验。而我认为，提高元宇宙GDP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费用尽可能低，尽可能对创作者有利。

我知道我们所采取的方法与今天的移动平台大不相同。它更类似于我们对Facebook采取的方法，在应用程序一直是免费的情况下，我们的广告拍卖给每个广告客户，我们报出的，是我们可以提供的最低价格。当我们建立商务工具时，我们通常是免费提供，甚至是自费提供给他们。我的想法是，你要建立一个尽可能大的生态系统，然后有些东西必须是稀缺的。无论是人们在应用商店搜索的东西，还是数量有限的广告位，总得有市场机制设立价格

我们在元宇宙也会采取类似的办法：我们将开发设备，要么发放补贴，要么由公司承担成本，将这些设备提供给用户使用。我们在元宇宙世界采用的应用商城模式，会比你今天在移动领域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更加开放。我们已经在Quest上做了侧载（side load），我们做了App Lab，我们做了Link，所以你可以在你的PC上运行东西，我们将继续这样做，因为我认为消费者的选择很重要。对于开发者来说，我们将努力使我们建立的商务工具，费用尽可能低廉。

最后，我认为会有一些围绕注意力的东西是稀缺的，比如当你在应用商店或广告牌上搜索东西的时候，当你在元宇宙的时候。在这些事情上，我认为当基数变得很大时，这将是一个对我们有意义的业务。我们当然愿意抢在商业机会浮现之前大幅投资，以帮助创造和实现这整个生态系统的价值。

主持人：你的时间将用在哪里？我的意思是，据推测，你将成为新公司的CEO。是否会有一个新的Facebook CEO，比如Sundar Pichai？我是一个分析师，所以重新组织分析你的财务报表对我来说是一笔大生意，当然我想也许这一改变还没有渗透到现实世界。你是否认为，你的角色可能会因为这些变化而转变？

MZ：我在不同业务部门都曾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当然主要还是在产品部分。雪莉·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Facebook首席运营官）和其他同事更关注业务和广告方面的事情，这从来都不是我的主要工作。我非常关心社交媒体部分，当然也相当重视未来的平台工作。随着投资规模的增长，我在未来平台工作上的时间已经增加了，而我们所做的大部分工作仍然是社交媒体，所以我的主要精力，其实还是在社交媒体板块。

很多人在想到元宇宙的时候，都倾向于把它和FRL（Facebook Reality Labs，脸书现实实验室）划等号，以为元宇宙不过就是AR、VR而已。事实并非如此。在元宇宙，你将建立你的化身、身份和数字商品，你将想在Instagram或Facebook中使用这些数字信息，或者当你在Messenger或WhatsApp中进行视频聊天时使用。你会希望能够从你在Facebook上的Feed，或这些不同的体验中，跳入不同的3D游戏或体验。因此，我实际上认为，这个元宇宙愿景的很大一部分，不仅仅是关于现实实验室和未来的平台，而是将我们正在构建的所有新技术和这些产品编织到我们今天构建的体验中，以帮助推进和加速这一进程，并在此过程中构建一些伟大的新产品。

主持人：不过，你确定这一点吗？因为似乎人们越来越希望在不同的场景下有不同的角色。你在视频中也提到了，人们并不总是想用他们的Facebook账户来做所有的事情。你是否后悔强迫所有Oculus用户切换到他们的Facebook登录？有时你的工作角色与你的社交生活角色完全不同，它可能与你的一些在线人设大相径庭，人们在多大程度上真的希望所有的东西都能汇集在一起？

MZ：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我并不是说你要在任何地方都有相同的身份，但是如果基础技术是以网络化身为前提的，而你又需要在不同化身间交互的话，统一身份就非常有必要了。这两层其实有区别。

就让人们用Facebook登录Quest的体验而言，这不是我们今后要走的方向。我们在这方面得到的反馈，让我产生了一种紧迫感。我们需要让用户建立一种和总体公司（译者注：即10月29日公开的Meta）的全新的品牌关系，而不是把一切都绑在Facebook身上。现在很容易混淆的一点就是：当你用Facebook登录Quest时，你是用Facebook这个社交媒体的产品账户登录，还是用你与我们整个公司的关系登录？

这在以前是不太清楚的，我想正因为如此，人们有一些担心，"嘿，如果我用社交媒体应用程序登录，这是否意味着我在VR中的数据会以某种方式被连接或显示在Facebook上？"或者像，"如果我的Facebook账户被停用或我想停止使用它，这是否意味着我的设备将停止工作？" 我认为，从公司的品牌架构来看，高屋建瓴地讲，用户应该和公司整体形成一种全新的关系，这将比他们和每一个具体的应用的关系更有价值。这就是为什么你有一个微软账户或苹果账户，与你拥有的任何具体产品都不同的原因，我认为就我们试图建立的产品世界而言，这是大有裨益的。

主持人：你是否担心Facebook会成为你想要建立的未来的一个负担？

MZ：你是在谈论Facebook这个App吗？

主持人：你可以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来解读。可以是公司，可以是社交网络，可以是App，当然也可以是品牌。

MZ：我认为，这些东西都是不同利益的组合。显然，由于我们所做的是社交媒体，就会面临诸多审查；又因为我们是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相比之下，我们做的社交媒体也会带来巨大争议。这种审查当然有某些挑战，我认为这就是你所暗指的。其实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探索改进提升的方案。

主持人：这可能既是积极的，也是消极的，对吧？迫使Oculus上的每个人都使用Facebook登录，并不是个太好的选择。但很逗的地方是，为什么偏偏是Facebook？为什么Facebook要建立这个？有很多投资者都说，"我希望Facebook只投资于他们的核心业务。这很令人沮丧，他们把所有的钱花在我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上，最后就扼杀了他们的利润。" 为什么是Facebook？你说这是你的愿景，这是令你兴奋的事情，你一直想建立，但当你退一步，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创始人，也作为一个管理者，再去考虑的时候，能谈谈为什么选择让Facebook这个公司来做元宇宙？

MZ：归根结底，我们是一家社会型公司。所有其他的科技公司基本上都在设计让人们与技术互动的方式，而我们不一样，最初的设计，就是增进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当然，世界上有很多可以由你自己，或者交给AI来完成的工作，但是生活中应当有更大一部分，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如果元宇宙最终成为一套社交体验，无论是闲逛，还是去听音乐会，还是一起工作，一起去开会，或者和朋友一起工作，所有这些不同的事情，如果都成为一种主要的社交体验，我认为这就是我们一直试图建立的许多社交体验的明确延伸和最终表达。从这个角度来看，很难想象还有哪家公司会像我们一样，从这个角度来构建这个项目。我并不是说这是唯一重要的角度，但我认为这是帮助塑造下一个平台的一个重要角度。

如果你从用户体验的角度来看，提供真正的在场感，我认为就是数字社会体验的最终表现。如果你从商业角度考虑，使创作者能够创造这种大规模的商品数字经济，人们可以以许多不同的方式使用它们，我认为这都是有意义的。

然后在战略上，我笃信，我们很有必要去影响和改变技术的发展，因为我们几乎是唯一的具备这种优势的科技巨头。大型科技公司一般都需要生活在其他公司定好的规则之下，需要通过竞争对手才能提供服务，但我们可以自己决定框架，自己决定提供什么样的用户体验。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对元宇宙感到兴奋，为什么我们专注于元宇宙。有太多东西需要建立了，这个过程还得持续好几年，因此我激动不已，期待着能为这个领域做出的各种创造。

主持人：期待十年后，能再碰头，看看进展如何。

MZ: (笑) 好的。

主持人：谢谢你的参与，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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