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的想象投射，弥合不了偶像的现实裂缝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ID：covricuc），作者：枫言枫语，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学霸”爱豆马嘉祺的高考分数出来了，总分307分，数学只考了25分，外语只有44分。

马嘉祺是谁？即使并不熟悉他的人，应该也曾在各大平台上被他演唱过的《什么是快乐星球》洗脑过。作为TFBOYS的师弟、时代峰峻目前主推的“时代少年团”组合的队长，马嘉祺是团里的C位且是人气最高的一位艺人。

此前，他在中戏艺考中获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但他没有达到河南省352分的艺术生文化课分数线，且距离本科分数线更是差之千里。直白来说，今年高考他落榜了。

让很多人觉得讽刺的是，在马嘉祺高考分数出炉前，“学霸”一词都是他的人设之一。网传马嘉祺的粉丝曾为他打投了700万元，其中30万被用于含艺考课程在内的个性化培训上。在粉丝心目中，马嘉祺就是一位“年纪轻轻就有名气且事业成功的学霸男孩”，他的后援团还曾发起过#找个学霸马嘉祺当偶像#的网络话题。然而，尬吹得有多狠，脸被打得就有多快。

其实，人们对于一个高考失利的18岁少年，是有很强的包容性的。事实上，网友嘲笑的不是马嘉祺的分数，而是长期以来，饭圈对爱豆近乎“霸权式”的人设宣传与现实明星无法匹配的实力之间一直存在的缝隙，终于出现了难以掩盖的反噬。这种连偶像自身都无法支撑的“光环”，着实让粉丝的“真情实感”显得有些讽刺。

一、学霸的光环人设：粉圈战争的制胜必备品

对于文化水平普遍偏低的娱乐圈来说，高分或是“学霸”的身份足以使一个明星更加立体，且更加具有不可复制的加分项。说是“学霸”，但是此“学霸”非彼“学霸”，因为对于参加艺考的明星来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要能过了文化课分数线，就可以顺利地升入艺术类名校，因此人们对这些明星的成绩预期也会普遍降低。

这种衡量标准不是和广大非艺术类考生的分数做对比，而是和本就很低的文化课分数线相比较。可就是这样，马嘉祺还是距离分数线差出了几十分，他的“学霸”人设彻底翻车了。

（马嘉祺微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粉圈的斗争中，明星的“学霸”光环越来越成为粉丝手中带有压倒性优势的武器。“学霸”身份不仅能够赋能明星，而且还可以给激烈的粉圈战争开辟新的竞争赛道——

在作品可以被轻易对比、数据可以相互追赶的没有停歇的“外在”要素竞争中，一个爱豆，尤其是学生身份的养成系爱豆，其学习成绩无疑是不可替代的“内在”竞争要素，这是无法被轻易超越的内在优势。

时代少年团的师哥TFBOYS的粉丝就曾出现过类似的战局，当时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高考成绩总是被饭圈拿出来作为博弈的工具。包括马嘉祺在内，今年时代少年团有三位成员参加艺考，他们的艺考成绩公布时，粉丝之间的相互“嘲笑”在各大论坛中上演。

（粉丝微博）

于是，为了让自家爱豆可以更加立体和全能，在粉丝们的集体想象投射下，超出偶像本职工作之外的“人设”被越来越多地制造出来，并在与爱豆及其公司的共谋下被展现出来。以“学霸”为例，这本身不是成为艺人甚至明星的必备要素，因为在娱乐圈中，能否成为一个好的演员、好的爱豆，更多是依靠其业务实力来决定的，很多学历一般的艺人如周迅、赵丽颖、孟美岐等人都是依靠自己的业务水平赢得了认可和地位。

但是一旦“学霸”这个具有竞争力的标签开始在粉丝中被确立，这些爱豆自身也会难逃成为“学霸”的命运，因为在这种粉丝与明星共建人设的关系里，尤其是对于养成系明星来说，他们与粉丝之间的粘性只会更强。为了维护好和粉丝之间这种不可分离的关系，爱豆势必要反过来满足粉丝们的集体想象。

在铺天盖地的粉丝控评和宣传中，“学霸”的人设事实上已经在逐渐出圈，并最终会成为这个爱豆的一个重要身份属性。

（VogueMe将马嘉祺包装为学霸）

可怕的是，久而久之，连明星自身也都信了，并参与到自己人设的表演中。在马嘉祺的粉丝超话里，马嘉祺捧着书安静读书的照片被粉丝夸赞，还有粉丝希望他出一个书单；马嘉祺还出过视频介绍自己的背单词方法，在饭圈引领了一阵“马嘉祺同款背词法”的潮流；他还曾身穿高中校服出演郑州第47中学的宣传片，当时的热搜导语是：“穿着校服的限定高中生马嘉祺，最佳招生简章！”

（马嘉祺曾在采访中凡尔赛地说道：“我平时考得就不怎么样，经常不太稳定，在年级前几之间徘徊。”这在后来被粉丝澄清是在玩小剧场。）

在粉丝想象、公司配合宣传、艺人表演的合谋中，大家都忘记了马嘉祺本来的样子。事实上，这份高考成绩正符合他在模考中的真实水平。遗憾的是，粉丝的想象可以带有滤镜，甚至可以只是一场美好的幻影，但相信了自己“学霸”人设的马嘉祺或许没有意识到，在高考这场真实且公平的赛道上，努力和没有努力的结果在分数上会一目了然、无计可藏。

不只是养成系爱豆，此前，致力于打造自己高学历“学霸”人设的翟天临，也是一个希望以此在娱乐圈弯道超车的典型代表。他也同样相信了自己的人设，甚至曾放出豪言：“等我什么时候穿上博士服拍照的时候，我相信会上热搜，我再让所有人看看谁牛。”

但从结果看，一场“不用努力也可以成功”的神话，仅仅存在于想象之中。

二、粉丝想象的投射：与偶像间的虚幻精神契约

经常有人会产生一个疑问：追星追的到底是什么？粉丝追星，追的可能是一种想象中的自我投射，也就是他们自己最渴望成为的样子。对于很多人来说，成为受千万人追捧的偶像不太现实，甚至直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有些困难。这时，某个爱豆的出现便照亮了内心中的渴望，维护某个爱豆也成为了一种自我宣告。

（马嘉祺粉丝微博）

但粉丝毕竟无法直接接触现实中的明星，他们接触爱豆的渠道主要是通过媒介，而媒介在造星产业中扮演着双重角色。媒介在呈现一个人的时候会天然地带有“媒介滤镜”，即在有限的画面空间和时长内，有选择性地呈现和放大最为聚焦的一部分。偶像及其公司利用这种碎片化式的呈现，滋养着粉丝的想象，迎合并反向“投喂”；而为了让想象更加真实，一旦方向开始确立，粉丝们也会用近乎洗脑式的方式抓取一切有利于维持想象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认知。如同一场共谋的表演。

（马嘉祺饭制视频）

对于养成系粉丝更是如此。养成系意味着拥有多种可能，意味着在其成长以及成为明星的过程中，粉丝对他们的发展是具有不可或缺的意义的。于是，养成系粉丝将自己心中向往的全部美好，投射在某个爱豆的身上，一边自诩“妈妈粉”享受“培养出大明星/成功人士”的快乐，一边将自己无法实现的某种期待投射在一个“完美的”载体上，以此代替自己实现某种无法达成的追求。

在这种想象的理想状态中，一个爱豆不仅要把本职工作做的精湛，他们还要承载着更多粉丝心中的完美形象投射。对于这些养成系的粉丝来说，没有什么比打造一个“学生会长式的妈朋儿”更加令人拥有满足感和成就感了，马嘉祺也在这在想象的共建中被赋予了这样的期许。

（VogueMe将马嘉祺包装为校园男神）

粉丝们把这种想象投射到马嘉祺的身上，把偶像拉入比拼学习的赛道上，并提前为这种想象的“胜利”进行“加冕”。尽管想象和现实终究可能有所出入，但即使在“学霸”人设想象崩塌的今天，马嘉祺的粉丝们依然擅长找寻一切可以利用的证据和理由，来弥合这种霸权式的人设宣传和爱豆其实难副的实力之间存在的缝隙，甚至在学历为清华博士的博主火树对马嘉祺粉丝集资发表看法时，将他称作是“九漏鱼”（九年义务教育落网之鱼）。

（火树微博）

（网传马嘉祺粉丝和火树的对话截图）

他们维护的不只是他们的爱豆，还是这个爱豆在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这反过来也会为自己继续追星提供理由。同时，他们更在意的是，他们对于偶像的成长参与是否有效，以及通过他们想象过后的打投等实际行动，能够为偶像带来怎样的好处。毕竟，“学霸”身份足以在娱乐圈为马嘉祺挣得更多的代言、更多类型的综艺，以及更多可能吸粉的机会，这是能够回归在偶像身上切实的利益。

（粉丝评论）

如果只是一场偶像“塌房”的闹剧或许还不会引起这么强烈的热议，在马嘉祺落榜事件中，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关键点——这种粉丝和爱豆之间的情感联系，已然演变成了一场真金白银的经济契约。

（网传粉丝打投收入使用说明）

2019年时代少年团所属公司时代峰峻举办了一场自制出道选秀节目《台风蜕变之战》，网传这场比赛通过粉丝打投收入了700万元左右。据爆料，其中30万元被用于马嘉祺的个性化培训课程（含艺考课程）。虽然时代峰峻发文澄清“马嘉祺从未使用粉丝集资30万元进行文化课补习”，但也承认了“我司将艺人艺考培训费用分摊到台风蜕变之战收入上。”

（时代峰峻声明）

通过粉丝打投进行集资的行为合规吗？根据《演出行业演艺人员从业自律管理办法》最新规定，时代峰峻早前通过引导粉丝打投的行为涉嫌违规。但这些出钱出力的粉丝们对于自己所投出去的钱是没有办法监督的，如今这花在马嘉祺身上的30万如同打了水漂，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和途径来维权。

或许他们能做的，除了离开，就只有在爱豆的坑里躺平，并继续编织一个完美的想象来解释这一切。

追星本没有错，不管是对爱豆所代表的梦想，还是其所蕴含的能量，大部分追星族都在追求自己内心的一种投射。但是这个过程还是要拎得清，不然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又心疼自家爱豆，难的还是这些粉丝自己。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ID：covricuc），作者：枫言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