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螺旋式前进的，广电的要求对综艺选秀节目短期可能有点影响，长期来看不痛不痒，过几年风口松了，“资本家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啥？你不信？我来给你们举个活生生的栗子：

还记得2004年，湖南卫视出台了一个现象级节目《超级女声》，那会我上高中（暴露年龄…），那节目火爆程度可比现在选秀强多了，因为是当时选秀综艺类的“独角兽”节目，基本每家或多或少都看过。

一方面那会儿老百姓还没接触过选秀综艺，感到非常新奇，另一方面，青春靓丽的唱跳俱佳的女孩子们，可以算是那个年代“女团”的鼻祖了。

也输出了今天很多耳熟能详的明星：像2004届安又琪、王缇、张含韵等，2005届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何洁、纪丹迪、黄雅莉、叶一茜、林爽等，2006届尚雯婕、谭维维、刘力扬、艾梦萌、厉娜、许飞等

后来官方为了增加全民参与度（赚钱），开通了短信+电话投票环节。

超女”迷要给支持的选手投票，首先要花1元钱定制短信(联通和小灵通用户为0.5元)，收到回复后才能投票，每投一票需要0.1元。因为铁杆的“超女”迷一人都投15票，所以相当于每15票2.5元。
而短信利润的真正大头，是之后向观众发送有关超级女声及卫视节目信息。一旦用户发送投票短信，就被运营商默认参与接收关于“超女”各类资讯与花絮的增值服务，基本服务费为6元。定制之后会在一个月内发送15条“超女”花絮，一条1元。

2005年的超女短信投票通道：移动用户每发送一条短信为1元；联通用户和小灵通用户每发送一条短信为0.5元；南方固定电话(统一的一个IP号码)每发送一条短信为3元.

可能会有年轻的朋友们觉得2.5-3元不算啥，拿我自己举例子，2004-2005年，坐标北京，一个烤羊腿6.5元。 作为那会儿的高中生，你如果给我100，我能高高兴兴活大半个月，还能有点富裕………

而那会疯狂的粉丝给爱豆应援，怎么可能只投1票？？后来有新闻和贴吧都有报道说很多粉丝用n个手机给爱豆刷票，随便搜搜当时新闻。

大家看着眼熟不？ 和今天选秀的疯狂程度是不是不遑多让？

于是在2007年，国家广电总局出马了，明确要求国家广电总局抵制低俗 选秀不得再搞短信投票

新快报讯（中新）继连续停播一些低俗广播电视节目之后，国家广电总局9月20日又出台一系列具体管理措施和细则，进一步规范群众参与的选拔类广播电视活动和节目，这是国家广电总局近期进一步抵制低俗之风的又一重要举措。

要设立科学的评选标准和赛事规则。不得采用手机投票、电话投票、网络投票等任何场外投票方式。场内投票方式要公开、公平、公正，不得以各种方式误导、诱导观众投票。各种群众参与的选拔类活动一律不设奖金奖品。

举办群众参与的选拔类活动和节目的播出机构，必须明确各级责任人，明确所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对可能发生的问题要有明确的预案措施；主管负责人要对节目进行播前审查、全程把关。申请举办群众参与的选拔类活动需同时报送节目负责人名单，总局将在政府网站中予以公布。

和今天北京广电声明的精神，是不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2007年广电声明的结果咋样？大家通过今天死灰复燃的倒牛奶事件也都看到了吧。

无非结果就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不让短信投票？那我就牛奶投票，你不让我牛奶投票？那我日后来个大米小麦投票。办法总比困难多。

然后，历史就在一次次螺旋中前进，一次又一次通过“旧瓶装新酒”的方式重蹈覆辙。资本是逐利的，会想尽一切办法追逐利益的最大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浪费资源、浪费粮食。

就这个问题，我觉得并不是一纸文件就能刹住这种不良风气的，而是需要双管齐下，通过学校、社会和媒体多方的教育和引导，给青春期的孩子们树立一个良好的价值观，让青少年群体明白一个道理：

喜欢偶像本身没任何问题，而盲目的追星、超负荷的消费、一味的从众，是畸形病态的价值观。追星应当与偶像一起成长，而不是单方面作为粉丝被资本和明星一同下场挥舞镰刀割韭菜。

我对这事持一个悲观的态度。

这事真不是一张纸说要管理就能管的了。

07年广电总局要求不得采用手机投票、电话投票、网络投票等任何场外投票方式支持选手。

去年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在广电总局的指导下出了一个《网络综艺节目内容审核标准细则》，里面有一条就明确禁止设置“花钱买投票”环节，禁止节目刻意引导观众购物、充会员等物质化手段替选手拉票。

结果呢？不还是照样有人顶风作案。

我们都知道是资本在作怪，一系列的骚操作不过是资本为了盈利演化出来的。

可有人受罚了吗？背后的资本家有受到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制裁吗？目前来说我是没看到的。

这次倒奶事件不过是道个歉、停个播，最后再赔一波钱就完事了。

你试试，如果把违规的成本拉上去，比如接下来设置“花钱买投票”的赞助商和节目组统统永远封杀，不得再出现在荧屏上，你看看还有没有人敢整这些。

说白了，就是违规的成本太低，资本家们赔的远不如赚的多。

选秀节目说难听点就是资本的博弈，你不把违规的成本拉上去，这种妖魔化的操作以后只会以换汤不换药的形式出现在屏幕上。

终于出台这种措施了啊！好！

读过我《偶像大历史》的朋友们可能都还记得我的基本观点，那就是——

《Produce 101》模式对中国偶像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几乎起不到积极作用。

2019年，韩国《Produce101》全季排名造假案件曝光，制作人安俊英等主创悉数入狱，不久前才放出来。

这件事造成两个后果。

1 韩国演艺圈众多丑闻中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可能虱子多了不痒，他们也不在乎。

2 进一步证明了《PD101》模式的不靠谱。

《Produce 101》在2015年创立的初衷，是给韩国中小型艺人事务所的练习生们更多展现的舞台，以此来缓解韩国偶像培养产能过剩的问题。这套说辞听上去就很有诱惑力，再配上“国民制作人”之类看上去就在意识形态上很喜闻乐见的那一套设定，节目很快就火了。

但其实呢，看过节目你就会发现，参加节目的这些中小事务所，大部分都陷入了严重的内卷。

本来这些公司吧，不怎么受资本青睐，但体量小，经营灵活，小步快跑，而且每家都有些独门绝活。这本身就是各行各业里那些中小型企业普遍的生存优势。

但参加了《Produce 101》之后，这些企业都被纳入了节目设定好的一套打榜规则里面。被迫投入大量资源，在短时期内让自家艺人的排名尽可能靠前。

结果是什么？是这些公司的财务状况全线告急，是它们莫名其妙陷入到了一种类似于养蛊的零和博弈局面。

这种局面说白了，不就是内卷么。

更何况，它们投入的这些资源，还都被节目方给黑箱了。全季造假啊，多坑！

而咱中国呢，我在《偶像大历史》说过，咱们偶像产业的发展阶段还落后于韩国。《PD101》模式在这个阶段的闯入，实际上是过度收割了还远远谈不上产能过剩的、本来很稀缺的国产练习生资源。

要我说，这种行为就是滥砍滥伐。

国内这些方兴未艾的经纪公司，要么割草一样倒下一片，活下来的都不得不转换经营思路，把重点放在培养艺人之外的地方去。

其结果，我们就看到了各种还没火就塌房的，根本就是侮辱“偶像”二字的年轻皮囊上蹿下跳。

当然，我这不是放地图炮，但说的是哪些人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

可能有朋友会觉得，其实土偶土创发展到现在，已经跟《PD101》很不一样了，现在还拿《PD101》说事儿，是不是有些牵强？

首先，内卷整蛊的游戏框架没变，而更重要的是，就算不用《PD101》模式，现在偶像孵化的大方向依然是错的。

因为，偶像产业本来就不该以播出平台为主导。

播出平台是什么？现在是视频网站，以前是电视台。

我在之前的文章里反复聊到过这个话题：播出平台的核心商业模式是以流量换广告费。电视时代体现在收视率，视频网站体现在播放数。而一档大型选秀的周期只有三四个月，当最后一期节目上线，播出平台的主要任务就结束了。

至于选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经纪公司是不是还能活，对不起，与我平台何干？

搞明白这个逻辑，我们就不仅能知道为什么成团无售后，为什么出道即巅峰，也能明白倒牛奶这种事儿的主要起因了。

当然，极少数的个别幸运儿是可以脱颖而出的。集中体现在两种选手：1 前三名；2 为炒热节目做出过贡献的异类。

欢迎对号入座。恭喜各位幸运儿。

但身为吃瓜人士或消费人士，尤其是真情实感、真金白银投入进去的各位，不要因此就觉得要感激平台、感激节目。要知道，这只是幸存者偏差。

如果不是他们这么搞，说不定你们每三五个月都能认识一批新的TFBOYS。

为何迄今为止只有一个TFBOYS？因为这是近年来，唯一一组在平台主导模式开启之前熬出头的偶像组合。

偶像产业的核心，不是平台，而是事务所，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经纪公司。

但事务所不等于经纪公司，经纪公司过分强调了其商务和宣发业务，而事务所是从挖掘苗子、培养、经纪，到粉丝运维、管理全都负责的综合演艺公司。

我们叫经纪公司，日韩叫事务所，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很多基本理念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

今天我们熟知的各种问题，从艺人塌房，到节目翻车，再到饭圈那些乱七八糟的现象，往根上挖，都能挖到这个巨大的认知差异上来。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差异呢？

那我们得先明确一下，偶像到底是什么。

读过《偶像大历史》《偶像简史》以及之前我写过关于偶像碎碎念的朋友们估计都烦死了，但还是请允许我再重复一下偶像的概念，毕竟这事儿还没形成认知共识。

《现代汉语词典》的“偶像”，是“用土、木制的供人敬奉的人像。比喻极为崇拜的对象。”

所以我们说鲁迅是偶像，刘德华是偶像，梅西是偶像。

但在“偶像产业”“偶像组合”这里，“偶像”作为一个职业，有一个更加精准的定义——

“与粉丝共享成长过程，以存在本身作为魅力而积极活动的人。”

这个定义来自于日本文化学者，被收录于日语维基百科的“偶像（アイドル）”词条，成为产业共识。

这里请各位注意，这个定义不存在对艺人在演技、歌舞、主持等方面的硬性要求，而是一种存在主义的，以“成长”为主题的，展现当下个人魅力和未来可能性的新型艺能。

这种艺能，如今被称作“成长力”。

成长力，是一种永远保持积极向前、迎难而上、敢于克服种种困难，让明天变得比今天更美好的能力。是偶像这个职业的核心竞争力。

真实的成长力，是通过日复一日的努力，被一次一次证实的结果。

成长力的展示，必然需要相对漫长的时间，被看到，被质疑，被确证，再被质疑，再度确证……最终说服越来越多的人，“他/她年纪轻轻，但真配得上偶像二字”。

《人民日报》曾在2014年发表过评论艺人吸毒事件的文章，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偶像的真义：他应该不只是满足你片刻审美的愉悦，还应看他能不能寄托你对美好的追求，拥有激发你见贤思齐的精神力量。”

见贤思齐的精神力量，在中文语境里，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对“偶像成长力”最精准的阐述。

见贤思齐的精神力量，近两年选秀出来的小偶像们，又有几人配得上使用这样的评价？

成长力是熬出来的，但资本等不起。

资本当年大规模投资男团女团，是看到了AKB48模式结合中国互联网娱乐内容升级的可能性。

但他们普遍没看到的，是AKB48熬了多少年才熬出头。

他们同样看不到，TFBOYS熬出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发展。

多少投资人当时跟我说：“不要提TFBOYS，他们在资本市场估值比XX互联网女团差远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当年这句话，脸疼不疼，钱包饿不饿。

如果他们看到了偶像组合是熬出来的真相，我相信，他们当年就会直接把钱丢进房地产，而不会消耗在这个又苦又累又耗功夫的破事儿上。

说白了，偶像产业不是资本可以产生妄想的地方。

因为，任何资本都无法改变一个普通孩子成长为优秀偶像所花费的时间。

偶像是比较轻资本，而非常重时间的项目。

可是从资本角度说，时间就是最宝贵的资源，因为买不回来。

换句话说，资本可以促进的事情有很多，却唯独不包括最核心的内容——对偶像本人的培养。

好吧，那为什么我们的偶像环境会是这样？

看看那两个偶像产业比我们发达的邻居。

日本偶像产业诞生于1971年，那一年，石油危机，经济滞胀。

韩国偶像产业诞生于1998年，那一年，“汉江奇迹”宣告破灭。

说白了，钱不好赚了，他们才踏踏实实耐下性子来熬年头。有钱时他们也彪得不行，比如日本泡沫经济时代恰好就是偶像冰河期，没谁耐得下性子陪你熬。

而我们现在这个环境呢，资本就不说了，咱们每个人想的也都是拼命赚钱啊，有钱不赚是那啥啥啥啊，对吧。

想赚钱当然没毛病，这是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能生在一个可以努力奋斗去赚钱的社会，本身是莫大的幸福。但是，如果一个社会中的青少年偶像，主要是资本和平台在推动的快餐偶像，是以拜金主义为底蕴的人设标签化偶像，那这个事情可就值得商量商量了。

是不是说，在经济增速依然可观的中国，根本就不具备那种理想的偶像产业的环境呢？

我认为不是的。

我们不是日本也不是韩国。

一方面，我们需要那样的偶像，另一方面，我们也能培养出那样的偶像。

不然TFBOYS是怎么出来的？

我们需要的，是创造一个健康有序的环境，让有志成为偶像的孩子们能够踏踏实实、日进一步茁壮成长，这些演艺、学业、品德、见识都能在粉丝们的见证下一点一点提升起来。

为了能培养出这样的青少年偶像，就必须为培养他们的企业或组织营造出能健康发展的良性营商环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得不追着流量跑，一个个都跟人贩子似的。

如何能营造这样的环境？这只制衡资本的手在哪里？

看看上面标题，大家心中都有数了吧。

最后聊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

前两天那张“中国点火VS印度点火”的图片引起了热议，胡锡进主编和沈逸老师的对谈相信很多朋友都看到了。

而我在看这件事情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角度。

为什么我们除了官号，就没几个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大V呢？

那张对比图如果不是官号发出来，却同样有国际影响力，胡主编和沈老师讨论的那个点也就不存在了吧？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有点儿心疼我们的官号，因为和对方比起来，咱这边看上去是有些人手不足的。

为啥要聊到这个？

因为，国际上缺乏民间大V，和国内缺乏优质偶像，在某个层面其实是一回事。

就好比，帮助非洲兄弟发展，和国内的扶贫，在某个层面也是一回事。

我要说啥？

我要说的是——

在文化软实力方面，无论是培育，还是输出，我们要做的事情都还远远不够啊！

除了放任和禁止，我们可不可以做些更靠谱的、更实在的工作呢？

请继续加油吧！

个案从法律上来说，观众有偿投票方式决定选手去留——其背后涉及举办方数据造假问题。任何观众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物质化有偿选片实则肥了谁不言而喻，不过个案自然可以基于法律去进行维权。

然而娱乐的监管规制不能只靠个案推动，还需要投入政府和社会资源进行引导，“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回归到娱乐节目本身，当下有关部门规定：

节目中不得设置“花钱买投票”环节，严禁刻意引导、鼓励网民采取购物、充会员等物质化手段为选手投票。严禁任何机构和个人以“花钱买票”“集资打投”等形式进行数据造假，干扰节目选拔。

这当然是好事，纵若资本的道德底线几乎没有，那么就需要监管依法重拳出击，由此当能还娱乐节目一片清朗，而不是依旧乱象纷呈。

我印象中，选秀节目引入花钱投票这个环节，让全国人民第一次熟知的事件，应该就是2005年的超级女声，在此之前的第一届超女，上海的我型我秀等，虽然也很成功，但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

2005年的超女是第一次给很多人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的事件，那时候是短信投票，一个手机号好像可以投三十票，一票一块钱。

当年的我的印象就是，每周看看娱乐新闻进展，一直都是周笔畅领先，然后有一天我走在步行街上，就看到有很多人举着李宇春的海报，然后问路人有没有手机，如果有，就给你三十块钱，让你帮忙给他们的偶像投票。

那时候我觉得花钱买票这事儿应该存在，但搞到这种程度还是超出那时的我的想象的，后来果然李宇春完成了超越，最后夺冠。

也是那一时期开始，这种粉丝经济和文化开始慢慢形成，以前追星虽然也需要花钱，但自此之后，追星慢慢就变成了等于花钱。

再到后来跟AKB48学习，把这种模式学过来，并且玩出了新花样，打出了日本几十倍的效果。

以前听别人说，引爆热点，制造流行，总觉得太绝对，不可能控制所有的流行热点。

而如今，当资本完成了从上游IP，到内容生产，再到下游衍生的一整条娱乐产业链的垄断的时候，制造流行就开始变得是必然的一件事了。

因为以前的流行是偶然事件，而现在的流行是，在资本的力量下，不管你打开手机还是电视，纸媒，你只能看到资本想让你看到的内容，于是就算那个明星是条狗，你也必须承认，这条狗是顶流，是最热的明星，因为所有人只能看它每天拙劣的表演。

至于不允许花钱买票，这只是增加了资本变现的难度而已，但资本进入娱乐领域，并且要发力做到垄断，为的就是疯狂变现，以后一定还会玩出其他新花样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