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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人生一出小戏,演好了才放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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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人生一出小戏,演好了才放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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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Jora,来源:磁器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水墨画就是中国绘画的代名词。因为很少能有一种绘画形式,只通过简单的黑白,就能营造出延续千年的美学世界。可是大部分年轻人对水墨画的认知并不友好,他们觉得水墨画甚至中国画是“老土”和“过时”的,甚至在我们去看艺术展的时候,都很少人会主动去看国画的展览。

事实上,判定任何一种绘画是不是时髦的,永远都取决于脑袋,而不在手段和工具。中国画的“过时”,其核心在于大部分泛滥在我们身边的江湖画,流水线的画者只是照着画谱东施效颦,画着他们从没见过的花鸟虫鱼山石树木,观者既感受不到审美上的惊喜,也激发不出情感上的共鸣。

2020年年初,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画册《放饭集》,里面从作者大院自2012年起近十年的水墨画作中,精选了300多张小品,记录了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和灵感火花,简直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世说新语》。这些画作明明是水墨画,但偏偏又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一个个人物看似粗粝但却生动,一个个小故事有趣且回味无穷。

一、大院&他的画

别流连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大院自小就喜欢美术,大学学的是设计。毕业后进入奥美广告,2001年开始从事商业摄影。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业摄影师,他的主业可想而知的繁忙,那他怎么还能成为一名“江湖画家”的呢?大院的答案是:有空的时候

2011年夏天,大院在北京昌平附近的村子租下了一个院子。每逢周末,他便在这里写字、画画,朋友们把这里戏称为“大院”,他也顺便把“大院”作为了自己的笔名。“其实我的很多画是在北京城里的家中地板上画的,不是在院子里。但‘大院’这个名字成了这些画的代号。一说起这个名字就会让我想起在北京生活的日子,曾度过那样七年的时光——树下烧烤,把酒言欢,蓝牙音箱里放着属于我们的歌。”大院解释道。

我的二舅叫老张,又玩摄影又玩香。佳能尼康没德味,入个徕卡拍风光。野外生存咱也懂,这次头回来丽江。大理先行驻一脚,风花雪月澜沧江。八千里路尘与土,蓝天白云路不堵。鸟包鸟帽配鸟服,戈泰斯的冲锋裤。上回开过大吉普,这次改装大路虎。请个修车老师傅,一路同行心有谱。三脚油门临芒康,再来两脚进西藏。国道省道太无聊,越玩越野越丰富。松林草原大雪山,白塔红墙金瓦殿。短炮长枪全是景,不怕不出好照片。藏地阿妈羞掩面,二舅加油追上前。六千多万高像素,拍完好发朋友圈。舅妈后座看不惯,下车递上二百元。人家活着为信仰,别让佛祖误会咱。

舅妈也是户外迷,粉色抓绒花丝巾。上班年月没时间,有钱有闲上年纪。平时艾派不离手,专爱负面假消息。哪里偷娃又车祸,吃啥美容又养心。高反头痛吸着氧,所遇景点都不放。昂首挺胸托明月,振臂高飞沐夕阳。一晃出来二十天,二舅还想去天山。舅妈一听翻了脸,到底有完没有完。跟我上街去购物,看中一串珊瑚珠。老板眼神很纯朴,折后只要八万五。这是远海莫莫红,全街唯独我家有。舅妈戴上照镜子,老板连夸真有福。最终砍到三千元,附赠两颗老天珠。二舅舅妈很愉悦,终于决定把家回。车里装满纪念品,照片拍了一大堆。回到城市心空荡,谁解我诗和远方。放飞人生真美好,快手抖音天天唱。

在闲暇的时候画画,这对大院而言就像写日记一样。有时候是平日里情绪的宣泄口,画完他的情绪也就处理完了;有时候是记录时光的另一部纸上相机,用画笔画下故事。

我画的大多是人和物品,我只能画我生活中常见到的。

那么为什么记录的方式不是他本就擅长的摄影,而是绘画呢?大院告诉我,绘画对于他来说已经超出了“记录”这个词的定义范围。通常来说,摄影师记录的方式一般都是相机,而习惯了一天到晚与相机相处,有时候也希望能有另一个空间留给自己,记录一些客观事实之外自己内心所思所想的事情,于是绘画便成为最好的出口。

摆渡人之歌

因为大院自小就对书法、水墨画感兴趣,所以画一些随笔的小品画也就用了他最熟悉的工具——毛笔、墨汁,尺寸也在一平尺乘两平尺(33.3×66.6cm)左右。可是这样一来,水墨画的“落笔无悔”就成了画画中最大的难度。“这种小写意的画作基本就直接上手画了,不打稿。中途画错了或者不满意,就扔掉从头再来。有时候顺利的话,一张画画半个小时,慢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像2020年端午节画的《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和柳飘飘,他就画了六十多张。“前人讲‘废画三千’,真不是闹的。”大院笑着说道。

大院笔下的尹天仇和柳飘飘

大院在画上图时,一直不满意,竟画了六十余张

“我们自古以来绘画习惯使用墨汁,古纸常用竹纸、皮纸,而用生宣纸作画流行起来的时间并不长。现在也有好多水墨画不是用国画颜料,用的是丙烯、水彩、水粉,甚至用油彩。所以说,国画的工具本应该是开放的,我用的工具主要还是水、墨,以及国画颜料,非常偶尔地用一些水彩和丙烯。从手段上来说,我的画还是属于传统水墨,只是题材上大多是当下的事情而已。”

每次登机爬到这里,都想转身向这世界挥一挥手

有时候大院在外面出差,坐飞机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事儿,可能是文字,也可能是图像,他就会把最初的构思记在手机里,就算是最初的构思了。然后找一个闲下来的时间,用三四个小时画上两张。

我挺念旧的,新事物发展太快,还没来得及‘新’呢,就都旧了。

画完一张画,大院还会在画上写上题跋。古今题跋,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一种在画上增添诗情画意的艺术手段。而大院的题跋则是生活中对物对事的一些所思、所感,寥寥几字,偶尔洋洋洒洒还会写上一首“打油诗”来逗趣儿。

格尔底寺,几个远道而来朝拜的藏族女人脱下鞋子,走进寺庙,把背包放在院门口的角落里。诗人穆旦临终前写道:而如今突然面对坟墓,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四顾,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生活。

2014年,大院开通了新浪微博和微信公众号,时常在两个平台上更新他的作品,正如他在公众号上的第一篇文章介绍:大院画画,只图一乐,您要喜欢就多捧场。先谢了。

他的社交平台从不做运营,佛系更新,经常惹得粉丝到处留言催更。“当时开通了两个账号,我的本意就是纯分享,有人喜欢就可以关注。后来也累积了一些真粉关注,换句话说,就有了一个小圈子。我觉得这就像是我发出的‘声音’,这世界上有另一部分人跟你产生了共振。不管人多人少,都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脱下寂寞的高跟鞋,赤足踏上地球花园的小台阶。这里不是巴黎、东京或纽约。我和我的孤独约上悄悄的悄悄的午夜。开学第一天,中国幼儿园。哼一首齐豫的老歌。

在大院的画作中,有很多让人非常动容的瞬间。例如下面这幅大院在2020年3月发布的《三尺图》,这幅画描写的是国内新冠肺炎疫情还很严重时,人们初次复工,在机场办理登机牌时的场景。图中口罩、手机、人与人之间一米的间隔、各式的行李、疫情笼罩下百无聊赖的人们……这幅图里没有杂乱的背景和环境,只有等待的人和沉寂的空白。

《三尺图》部分截选

时隔一年后,大院发布了另一幅作品,同样描绘城市中忙碌的人们。相比起上一幅差不多时节类似的描写人群的作品,显得更热闹一些,两张画一对比,不禁让人感慨万分。今年2月过年前,大院有感于虽然在过年但却不能停下脚步休息的快递、外卖小哥们的辛劳,将正在上海静安做快递员的表弟作为画作的主角,表达了对于平凡劳动者的敬意。城市中普通平凡的人,总是在大院的笔下多了几分江湖气,在那完全不精致但是鲜活热辣的市井气息里,看到了许多荡气回肠的人生。

表弟在静安做快递小哥,我有天从他上班的地方路过,他刚好忙完一批订单,站在门口抽着小烟。他说今年赚的虽不算太多,但过得也相当不错。他总想混几年就回老家,因为家里只剩儿子和老妈,他说当有一天县上盖了牛逼的医院,街角上重新卖起报刊,他说当农田不需要外包,孩子可以走路去读最好的学校,因为村口不再是整片的空置死寂的高楼,那时候重点学校就建在村口。

他说当有一天没了送餐服务,不想下楼只能亲自下厨,他说当有一天想起老友不用翻他的朋友圈,和哥们儿交流不用点赞留言,他说也许那时人们已厌倦了网购,大家重新走上街头,再也不需要处理大量的纸箱泡沫,再也不用分拣无尽的发货和退货。他说他要捡起大学时学的专业,回家开个小店,周末陪儿子爬山,平时帮老妈和面……他说人的欲望都是惯的,想要的越多其实生活越会乱的,你看每天这大量的货物出出入入,飞机汽车跑过千万里路,如果没想好啥是进步,那就是退步也看不清楚。

我说表弟啊你这胡乱想个啥,表弟掐了烟头一笑,说也许死亡才是人类向前的步伐。我说弟你想得有点儿消极,他说哥你想问题太不终极,我说你这话题越聊越深,活着何必如此认真,表弟嘿嘿一乐,问我肚子饿是不饿,我说有点儿,于是我们拿出手机,叫了个外卖。

二、放饭了吗?

其实从2012年开始到现在,大院画了差不多小十年,作品差不多有1000多幅。早在2017年的时候,山东文艺出版社的编辑房洪民找到他,跟他提出邀请他出书的想法时,他有点猝不及防。“2012年的时候没想过会一直画下去,想到哪儿就画到哪儿。内容大多是日常琐事及所想,本就是兴趣爱好,借以闲暇,自得其乐,没想到无心插柳的事情要出成一本书。”

大院存放的部分修改样稿

在大院看来,落纸成信是严肃的事。刚开始,他认为从绘画技法上来说,画作的线条尚需锤炼,字也欠火候,画风吃百家饭,落到纸上,稍显毛躁。但自从接到了邀约之后,大院得空就苦练基本功,希望在成册的时候能有更好的作品。

从编排到选稿,就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编排的时候我也一直在不断地画画,新的作品越来越多,选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不停地在选择里增加选项。我和编辑就一直在纠结,又想往里添,又觉得不能再加了,这样的情况大概反复了一年。后来我俩一致决定,停笔两个月,作品选稿就截止了。剩下更新的作品就以待来日吧。”

在印厂做内文校色

编辑房洪民与大院在印厂讨论印刷细节

2021年1月,大院的第一本书《放饭集》终于出版了。

至于其书名“放饭”,《孟子》云“放饭流歠”,意为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坊间常以“放饭”为发放餐食之意,今戏班剧组里常以此为用。而在《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因演技太烂被达叔饰演的卧底看不起,说他不配吃这盒饭。大院觉得,对待人生的戏,我们无时无刻不需要精进自己的演技,好对得起领到的这份盒饭。所以,“放饭”也正符合对画中人生百态故事的描写,也算是他对人生的自我调侃。

很多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把‘我’看得太重。

以前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活着活着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别人的配角。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会找一部星爷演的电影重温一遍,偶尔选几个角色画成画儿,多年过去,竟也集了人间各色悲喜。我一直觉得喜剧的最高高度是悲剧,所以每次看周星驰的电影的时候,总会有些感慨。所以书的名字也用了一个开玩笑式的放个饭演个戏,把人生换一个喜剧的角度更有深度地表达出来。这样读者也能在轻松中对人生有更多不同的理解。”大院说道。

何当重相见,尊酒慰离颜。相逢一笑,后会有期。

书中收录了17组图、340余幅水墨画以及对谈数篇,用10多个章节将10年来的画作、生活呈现。正如他的挚友半屋在书中的荐语:“他的画里有大腰子,有朗姆酒,有小龙女,有霍金、梵高、王小波、海子、铁臂阿童木、小猪佩奇,有春运,有市井,有现实与童话,有二十四节气,有生旦净末丑、酸甜苦辣咸,有古人,有今人,有过去和现在,有别人,更有他自己。”

也正如大院所说:很多大事儿,来得快,忘得更快。或许每个人都有想忘记却忘不掉的事、想记起却记不得的事。而某些值得被记录的故事,都在大院的笔下。就是这么一本书,它用最轻松、诙谐的方式呈现平凡生活中的平凡事。在飞速向前的世界里,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回头看一看。

在大院的画里,没有什么是一笔一墨不能画的故事,这也正是现代水墨画的一种新的可能性。在我们讨论艺术的时候,大多数人的艺术创作都太沉重了,甚至他们因为太急于表达自己,所以很少人会甘心充当一个记录者。当他们搜肠刮肚地寻找题材而无法动笔的时候,往往忘了生活才是最好的灵感缪斯,用手中的工具记录下最真实、最直接的感受,才是艺术创作的诀窍。

这是一个“荒诞”的时代,“无厘头”从一个热门的时髦词,变成这个时代的底色。这10年里,更多事情在崩塌、被淘汰,很多事情在迅速发生、壮大,一切都太快了,不给人时间思考人生。可当有一天你想要停下来回望的时候,你会感谢有大院这样一个人,有《放饭集》这样一本书,为你记录下了这一切……

*图片由大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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