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OK好的世界

這OK好的世界 – 軟人手札

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浮出水面啦！

本來發文頻率就不高，這回距上次發文竟創下新高兩個多月，是該浮出水面了。嗯？才兩個多月？總覺得好像已經過了一年一樣。在a8c當leader的日子，每天不只做好做滿，滿到溢出來是正常，一天做以前兩天的事，不知不覺間時間感都變得奇怪了。

工作壓力、經濟壓力、人父人夫人子等家族責任壓力、刻意無視的理想時不時在雲霧後叫喚。我只是整日埋頭苦幹，只是每天盡力爬過一個又一個的山頭；不是因為山在那裡，只是不知道目標在哪，想活下來而已。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已經忘記要停下來看看自己、看看周圍。或許我已經不知道身在何方、或許身邊的人已經受傷、又或許，身心已經意想不到的殘破？

這次能停下來，寫下這篇自我檢視的文章，是因為我的孩子。昨晚，他晚上洗澡前如平常一般吃了些洋芋片當宵夜，然後咚咚咚地上樓去洗澡了。我跟著上樓，卻發現他不在浴室，而是躲在床上。

他躲在棉被裡偷哭。

「我覺得今天不開心。今天功課很多，但你只是會罵我，我覺得很辛苦。」

看著他強忍著淚水，用最童真的語言努力向我求助般地控訴，我突然察覺到一股「張力」：我的四肢、軀幹、面部、甚至臟腑，都緊緊繃著，繃得像個吹彈即破的氣球，只要拿根針輕輕一點，就會炸成無數個皺曲的碎片，僅能靠僅存的刺鼻塑膠味向世界宣示自己曾經的宏偉。而孩子的話，就是那根針。

今天，送孩子去上學後，我在公園裡打坐15分鐘後，才靜下了心，拿出電腦寫下這篇文章。

早起工作、家事、準備早餐、送小孩上學、買咖啡、工作、午餐、接小孩、工作、晚餐、才藝課或工作或家事、睡覺、重複。曾幾何時，我曾經自豪的遠端小日子變得一成不變，比在辦公室還常規化。一方面工作忙吧？幾次趕著回家開工後，不知不覺間就受那慣性束縛住，再加上現在經常開會，時間和地點都受限，逐漸變得懶得出門了。還是因為經濟壓力呢？我們兩年多前終於買了房子，我至今仍認為這是我們夫妻倆長期策劃後的傑出一手，但貸款壓力確實不是開玩笑，也讓我犧牲許多選擇。一方面孩子上小學吧？學校體系幾世紀以來發展出完熟的系統有效填滿學生的時間與空間，讓父母親可以專注為社會提供勞力，同時訓練學生成為未來的勞力，這從社會常規的角度來看是三贏吧？但對我這個小學吊車尾、國中被分到放牛班，現在遠端工作期望能歸鄉過些不一樣的人生的人來說，格外諷刺啊。

這讓我聯想到以前看過一位騎一台破腳踏車橫跨歐亞大陸的日本人的故事，其中有兩段話讓我印象深刻：

「我父母當然會擔心，但他們告訴我：You go. Go crazy. 」
「我沒有要訴求什麼，只是不想活在這個fucking system裡。」

好個fucking system。可惜我沒他勇敢，身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好青年，我只敢說OK好system。

這幾個月也是我第一次認真考慮要換工作—沒錯，儘管我仍然熱愛這裡的文化，熱愛這裡的人，而且再過一個月我就能有三個月的sabbatical vacation，我很難繼續無視這家公司已經不是我當初加入的那樣。這感覺在公司規模超過1000人後特別顯著，我們開始為各種精算過的KPI而戰，而不是像5年前那樣，單單純純只是想讓產品更好用一點、讓使用者的小日子更快活一點。當公司的規模持續增長，是不是就像人長大一樣，在種種責任推擠中不能再率性而活？這究竟是生的常態，還是社會機器運作使然呢？

公園裡，秋風持續強勁地吹。我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在這樣的時間一個人到公園，先是打坐，又是拿出電腦一個勁地打。在這個長輩們散步和談笑之地，旁人看我，毋疑是日常裡跳脫的一隅。但我知道，現在的我一點也不跳。

我只是停下來，對這個世界獻上真摯的「OK，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