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老板们的「独立书店」保卫战

 4 years ago
source link: https://www.36kr.com/p/677166301689858
Go to the source link to view the article. You can view the picture content, updated content and better typesetting reading experience. If the link is broken, please click the button below to view the snapshot at that time.
neoserver,ios ssh client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首席人物观”(ID:sxrenwuguan) ,36氪经授权发布。

作者:殷万妮

编辑:江岳

01 

独立书店还在等待春天。

疫情撕破了很多行业表面的现世安稳,将其商业模式的脆弱暴露于众,独立书店的生意,便是其一。一份基于1000余家书店的调查报告显示,截至今年2月初,926家书店停止营业,87% 零收入,42% 撑不过三个月。

一场自救由此开启。

转型线上成为最常见的渠道之一。李苏皖是北京“码字人书店”的老板,借由微店、美团、抖音等渠道,她在疫情期间反而有了更好的成绩:单凭卖书,今年2月的营收比去年同期高出几千块,而3月的销售额又是2月的两倍。

但李苏皖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许多,“转到线上之后,就只剩下了卖书和卖文创一条路。同时直面与电商平台的价格竞争,书要打折扣,毛利率很低。店里高毛利润的产品,比如说餐饮,活动门票这些东西全部都做不了。”这导致李苏皖的书店营收不错,但实际利润并没有增加。

QVbaQrf.png!web

图:海子纪念活动抖音直播,左为嘉宾:《海子抒情诗选》评注典藏版评注作者陈可抒,右为李苏皖

在上海有着两家分店的“乐开书店”店主蜗牛选择了坦然拥抱变化。2月10号,线下复工计划落空,五天后,蜗牛迎来了第一次直播。

在 B 站那个四百多人的直播间里,原计划 8:00~10:00的两个小时,因为蜗牛的健谈,延长了半个小时,最后荐书三十本书。线上售书的效果很快体现在数据上——最近两个月,蜗牛的线上销售额已经超过单店销售。

对于早已习惯做移动书店的蜗牛来说,直播与“知识分子向流量低头”这样的宏大命题无关。她把线上渠道看作“乐开”的第三家分店,与其他两家实体店的一大区别是,它可以打破空间限制,把“乐开”的魅力带给更多书友。

QjAZ3qU.jpg!web

图:乐开书店店主蜗牛(左)一家

“犀牛”是一家非常纯粹的旧书书店,除去卖书,不设其他盈利项目。书店老板庄见果不喜逐潮流,也不喜欢直播,自然就不做了,但他的线上业务从2017年就开始了——主要在微店、书友群、朋友圈里售书。

三年前的4月1日,“犀牛书店”在复兴坊37号开张。庄见果选择这一天,有点自嘲的意味。三年后,在暂停营业71天后,“犀牛书店”重新开张的日子也选在了这天。然而,几天后的清明假期,店里来的客人比往日里多了些,很快,社区找来,10号,书店暂停开放。

庄见果没说什么,“犀牛书店”的书友群里倒是感叹连连,有书友直接附上打油诗,“疫情连三月,枇杷已见果。复兴按暂停,散书换钱难。”

他们的不忿没停留在话语上。自二月疫情到现在,他们不止一次甩出话头,一旦有需要,随时可提供金钱援助。但庄见果都一一拒绝了。

“没走到那一步”,庄见果说,书店营收虽然减少,但生存没问题。他还在照常上门收书,资金不宽裕以及库存较多时,他选书时会更挑剔,但不会停止收书——断了收购的旧书生意,就相当于无米之炊。

坚持,是独立书店老板们早已熟悉的词语。疫情只是放大了它的重要性。

3月,李苏皖策划并发起“星夜联航”,邀请作家们在线做语音沙龙,同步转发到参与活动的70多家书店社群中,以此带动社群的活跃度,拉动书店销售。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已经做好了抗疫常态化的准备。

02

“码字人书店”具有的独特魅力,来源于李苏皖对实体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共同探索。

2018年3月,为筹备书店苦寻店面的李苏皖来到了北京远东仪表的老厂房,当时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文创园区。北方的三月只是暖了些,但暖不透,草坪和树木依然是一片枯黄。

这是她在寻址大半年后遇到的一个新选择。倒不是自己挑剔,而是当中波折实在太多,不是租金谈不拢,就是房东临时变卦。

这一次李苏皖没立马下决定,隔了两周再来园区,才发现周围已经起了变化。左侧的草坪上泛起了一层轻巧的小紫花,抬眼往高处看,是树冠连在一起的6棵梧桐树,第一次来时她就瞥见了,不过以为是一棵。这次再看,树比一旁的5层楼建筑还要高出一大截儿。店面所在的15号楼墙壁上也被春天吻过,爬山虎的枯藤长出了嫩绿的骨肉,一切显得丰盈了许多。

六月,李苏皖最终把店址选在了这里,那些小紫花和小绿叶是她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蓬勃着的、迫不及待迎春的生命,就像一家新的书店。同年9月21日,“码字人书店”正式营业。店门口的坡道和栏杆是旧厂房时期就有的,李苏皖都保留了。

jeMnmyI.png!web

书店有两层,一层是电影、戏剧、文化和诗歌的四大类主题书,一只最大的蓝色书架横占整个墙面,向上则一路伸展至天花板处,其余小一些的书架是带轮子的活动书架,办诗歌朗诵会、表演话剧时,书架便由中间向两边散去,阅读空间直接变身为小舞台。

二楼的阁楼处亦有藏书,多以传统文化、线装书和收藏本为主,空间方正标致,丝毫没有逼仄感,比较一楼倒是静谧古朴了些,常有古琴、诗歌类文化沙龙和电影放映。

在有限的两层阁楼里,李苏皖试图探索“空间变身”的可能性,从书店、沙龙现场、livehouse、放映厅,再到体验式民宿,而最精彩的,要属它的舞台属性。

“码字人书店”是国内第一家在书店中编排沉浸式话剧的书店,而李苏皖则是话剧《请和我跳最后一支虚舞》的导演。

筹备书店的一年半里,李苏皖分别去中戏和北影进修了一个学期和一年的时间,专业是编剧。她曾无意间看到一篇由文珍原著小说《画图记》改编的剧本,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太适合在书店里用浸入的形式来演了,话剧转换于舞会、有床的场景之间,而“码字人书店”里也有床。

Evy6Fj6.png!web

图:话剧《请和我跳最后一支虚舞》

最后,书店的阁楼结构、隐藏暗门和秘道都为其所用,成为这场浸入式话剧的空间实验场,走位调度和戏剧结构上也根据书店空间的特点进行编排。彩排加预演历时两个多月,首演定在了2019年5月17日。

从5月17日到19日,《请和我跳最后一支虚舞》连演三天。考虑到舞台体验,李苏皖限定观众数量50人,预售10天,150张全部售光。

首演的观众以女性居多,话剧演到半路,书店又陆续涌入了10余人。表演中,公认体验最好的都是在二楼表演的那幕戏。

上下楼的过程增加了探秘的趣味,二楼比一楼小了三分之一,观众只能贴在演员周围观看,近距离之下,声音表情动作更具冲击力。在此基础上,再将一张床放进二楼,感官刺激更加强烈。

有观众强忍脚酸腿疼,津津有味地品戏;有观众跟着一同落泪又微笑;亦有观众游离至书架一侧翻书,突然捂住嘴尖叫起来,抽出一本书,跑到吧台前对着正在紧张调音的导演李苏皖,说,“要买买买!”

李苏皖对此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因作为书店老板而骄傲,还是该因作为话剧导演而悲哀。

曲终灯灭时,李苏皖听到了从各个方向响起的掌声。如今,这一切恍若隔世。

YRnEvea.jpg!web

图:李苏皖(中间)参演《请和我跳最后一支虚舞》

疫情之中,李苏皖对书店的空间探索暂时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是收入锐减:线下活动的取消使得引流效果变弱,以往,顾客在线下消费占去“码字人书店”营收的一半。

但作为书店老板,售书始终是李苏皖要攻克的难题,她计划把它列入“码字人”接下来的重点工作。这次被迫着力线上,也让她看到了新的着力点——3月开始,李苏皖察觉到,线上运营开始步入正轨了,她打算,即便熬过疫情,线上的业务也要继续经营下去,一方面增加营收,另一方面,“码字人”也得以向更多人释放它的能量。

03

迁徙是实体书店的常态,至少是“乐开书店”和“犀牛书店”的常态。

2011年,“乐开书店” 在上海娄山关路开张,主要业务是租书。

“租书的利润肯定是远高于卖书利润的,因为卖书的利润很难做突破。”蜗牛的这个判断有特定的背景。她开书店的那一年,正好碰上拥有全国最大连锁渠道的“光合作用”书店关闭了厦门和北京的分店。

光合作用的命运只是整个独立书店的缩影。从2001年到2011年,近五成的民营书店倒闭,在上海,仅2011年,作为文化地标之一的“季风书店”就关闭了四家门店。

大环境向下,蜗牛不得不做出新的选择。她把消费者基数作为书店突破点,只要扩大基数,就有盈利空间。

乐开租书的会员年卡每张365元,开店那年,平均每个月有大约30位顾客办卡租书,加上店面处在比较萧条的商场地下一层,租金低,所以靠会员收费,覆盖掉租金和成本没有问题,也减少了许多生存压力。

租书模式贡献了“乐开书店” 90%的销售额,也为蜗牛提前扩张助推了一把。三年时间里,她顺利开了三家分店——其中也有顺势而为的因素,分店选址,一处在大悦城的影院,一处在一家众筹咖啡馆的楼上,物业对书店扶持力度都很大。

但失去似乎与得到同样容易。

2015年,蜗牛和她的书店迎来了一个转折点——书店房租合同到期,而蜗牛因病需要调养身体,乐开被迫忍痛关店。

一年后,蜗牛调养好身体,开始寻觅新店址,然而,等她最终找到,已经是三年之后。

人们对独立书店的落败似乎不足为奇,但事实上,它的生命力不容小觑。

上海复兴坊是典型的民国初年的民居小洋楼,“犀牛书店”就开在这里,独门独院,没有牌匾,只有一处黑色铁质门牌挂在左侧,有点神秘民国老书店的派头。

zmQBRbe.jpg!web

从外观上看,建筑已老,去了昔日优雅的情调,倒也多了几分美人迟暮的气息。小院儿里,四季有花,只见花盆摆放错落有致,植物以吊兰居多,木椅旁又放置了一处芭蕉。庄见果起初想把它当作一个公共空间,朋友来了,可以坐下来喝茶聊天,但因为房子朝北,光照不足,上海又时常下雨,只好作罢,至于如何经管植物,庄见果不大懂,便由它们去罢。

这里生活气息浓得很,小区居民晒在露天的衣服被子、邻居打麻将的声响,厨房里的菜香......这些,庄见果常遇。

iYvYnuM.jpg!web

小虽小了些,对于犀牛而言,能有此地已属不易。“犀牛书店”搬过两次家,一次是2015年从山东南路搬到丽园路,另一次是2016年从丽园路搬到眼下的复兴坊。庄见果不排斥这样的折腾,搬迁,是处于稳定时期的书店才能有的故事。

要说庄见果与书店的缘分,要从2007年说起。

那一年,高中毕业的庄见果随家人迁至上海,他应聘上了莘庄一家“犀牛书店”的员工。书店的面积足足有200平方米,出售新书,同时开设咖啡休息区,但客流量小,入不敷出,连月亏损一年后,不幸倒闭。

亲历过一家书店的倒闭,庄见果反倒在这行扎得更深了。“因为年轻,压根就没想过要去由此得到什么。热爱就去做”,他说。2009年,19岁的庄见果拥有了第一家自己的书店,他和原“犀牛书店”店员黄圣、周晶珍及两位其他好友在大光明电影院的楼梯间,开了一家以诗歌为主题的二手书店,店名为“开闭开诗歌书店”,出自阿米亥的诗集《开·闭·开》。

neEbum7.jpg!web

“开闭开”无形中也暗合了这家书店的命运循环,就连亏损的由头也与老“犀牛书店”如出一辙——没足够多的人买书,不到一年,书店倒闭。

庄见果依稀记得,关店那天正值夏季酷暑时节,有家报纸做了报道,他顶着高温,去找报亭买报纸,走了许多许多的路,最后中暑了。

接下来的五年,并不比那个中暑的夏日来得轻松。

庄见果变成了单打独斗。他先是转战线上,在孔夫子旧书网开店卖书,偶尔也在高校附近摆书摊,收入勉强维持温饱生活。后来,他又在上海知名的国营旧书店“新文化服务社”当学徒,积攒了不少旧书行业经验。

2014年,实体书店又一次变了天。电商平台的折扣售书及数字阅读趋势,让实体书店的图书销量以年均10%的速度下降。2014年,当当、京东、亚马逊线上售书124亿元,超过了全国127家大型书城。书店,必须更精打细算才能存活。

庄见果有自己的节奏,他只顾埋头走。

2015年11月28日,庄见果在丽园路恢复了“犀牛书店”的招牌,那里既是起点,就从那里重生。同年圣诞节,黄圣在绍兴路重启“开闭开诗歌书店”,兜兜转转,二人殊途同归。起初,庄见果做旧书书店是因为很多诗集只有旧版本,别无他法,后来他对旧书的喜欢愈来愈深,便没想太多。但客观上来说,犀牛在旧书的价格和品类上颇有优势,又避开了与电商的直接竞争,存活空间也大一些。

折腾了八年,起起落落,如今沪上的文化圈对犀牛都略有耳闻,它与原犀牛有相同之处,却又处处不同,除了出售的是旧书以外,大概便是它与众不同的独立品格—— 透着一股生死由天,我命由我的坚挺与清欢。

可即便如此,庄见果也没真正富裕过。

远处不说,在疫情前,“犀牛书店”便经历了一遭危机。去年年底,犀牛续签场地合约,房租一个月6000块,按半年份交,庄见果一时拿不出全款,不想找人借,便从展柜里翻找出一部木活字诗集的私藏品《咏梅轩稿》,这是庄见果2016年在上海博古斋拍卖会拍下的一本书,价值一万二,三年里没有拿出来卖过。

RzeERvm.jpg!web

为了应急,庄见果便向友人荐书,友人欣然接受,凑来的资金缓解了庄见果的一大半压力。

“每次交房租都是阵痛”,庄见果说道。但聊到这些的时候,不见他情绪起伏波动,只是语气平静,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阵痛,也好似发生的种种与自己无关。

04

其实“犀牛书店”早在2016年就达到了收支平衡,书店也在持续盈利,但赚的钱多被庄见果换成了书,闲置资金很少。不管书店如何,收书这件事,他从未停过。

免费上门收书是件极其辛劳的体力活,在“犀牛书店”,这是庄见果独揽的活儿。

早些时候,一个推车,蛇皮袋,绳子,是庄见果收书时要携带的工具,现在推车变成了电动车,远一些的话,就叫上货拉拉。收书人有的是庄见果的老主顾,有的是经朋友介绍的知识分子,还有藏书爱好者甚至同行。

庄见果的收购动作很利落。见书先筛选、估价,虽是收旧书,品相也要有八成新。价格谈妥,便迅速装书。为了保护书不在搬运过程中受损,装书要讲究技巧:精装书,书角朝内,书脊朝外;平装书,书角朝外,书脊朝内,二者皆平铺往上叠,而袋子的最底下一般会放杂志垫着。

一个蛇皮袋大概能装70-80本书,平均重量为40-50公斤。除了文史哲类书籍、线装古籍,还有一些对“犀牛书店”价值不大的杂书,庄见果总因不好拒绝一并收下,帮忙处理。

于是,他常常满载而归,但累也是真累。遇上没有电梯的楼房,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一袋一袋往下运。

MvEJBzE.jpg!web

图:庄见果未整理上架的书

至于战果,说不准,上门粗略看也只能看个大概,回去细细整理,才能分出好坏,有时三麻袋的书要处理掉两袋,有时三麻袋又都是好书。现在,庄见果好像变得灵巧了些,上门收购前,会和对方联系,先发照片看看,如果书太一般或品相不好,就直接回绝了。

uEVVRjz.jpg!web

行事踏实厚道,书店也做得好,李苏皖曾评价他说,“也许犀牛在小庄手里能成为‘百年老店’,像英国、日本那种可以家族传承的金字招牌古旧书店。”

但庄见果自己的姿态反而放得很低。他写的《书仆日记》曾被刊发在2016年第5期的《小说界》上,文章中,庄见果自比书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拿掉自己书店老板的身份,甘愿隐于其后。

客人在书店尽管看书选书,哪怕有奇怪的行径,只要不影响他人,庄见果都不去干预。他也常常留客人在屋里,自己跑去院子里抽烟发呆。

05

“妈妈你别哭了,我带你去看广大的世界。”

2016年7月,蜗牛在接了一通临时毁约的电话后,没忍住,第一次在宝宝面前哭了。宝宝跑过来,抱住她,说出了这句安慰的话。这也是蜗牛陪孩子看绘本时,曾经读给他听的话。

偌大的城市里,难找一处书店的容身之地,蜗牛反其道而行,把他们的“书店”开到上海的每一个角落上去,毕竟,店是死,书是活。

第一站,蜗牛和丈夫去了上海新天地前的一个集市摆摊。恰巧集市负责人逛到书摊,蛮喜欢,便告诉蜗牛,“如果有多余的摊位,你们就来,给你们免掉摊位费。”

“我觉得开书店上瘾,然后摆书摊也是上瘾的。”蜗牛说道。一个月出四五次摊,就这样,蜗牛夫妇载着一车书,为路人和“乐开书店”的书友提供换书服务。静安寺、绍兴路、音乐节、菜市场......喧嚣的,静谧的,上海的很多地方都能见到蜗牛夫妇的身影。

书似乎比常人想象的更柔软,更有风情,它得以融入一切场所又不显突兀。

fY7vqaM.jpg!web

2018年6月29日,蜗牛夫妇把书车驶向了更远的目的地,而乐开也随之拥有了更广阔的的空间——以天地为家。他们租了一辆银色的中型车,装满七、八百本书,带上宝宝,便出发了。在58天里,书车行驶9000公里,穿越山川、隧道与千变万化的风景,把书摊摆进了江苏、江西、北京、内蒙古等11个省市。

蜗牛尤为记得在阳澄湖的半岛音乐节那天,是天气最恶劣,书友热情也最高涨的一天。

因天公不作美,湖边的草坪松软泥泞,书车陷进淤泥,动弹不得。路人都来帮助推车,前后一个多小时才成功驶出。后来又开始风雨不断,蜗牛夫妇赶紧用帐篷改造出雨棚,迎接书友。

这一天,书摊营业近12个小时,直到夜间音乐节结束才撤摊。期间,来看书、买书的顾客不断。

在菜市场摆摊也常常热闹得让人欣喜,孩子们见书便围坐过来,也有一旁的摊主买下《小王子》作为礼物送给女儿......每一处停留,都因书有了更珍贵的意义。

2019年1月,蜗牛终于为乐开找到了落脚点,一处在五角场,一处在新天地。她把用书车展书、荐书的习惯带回了书店,常以主题展的方式与书友交流,现在她为书店又增添了一个新课题,用更环保的方式读书,以及对永续生活的探索。

u2uUR3q.jpg!web

近十年间,“乐开书店”仿佛是一个先行者,靠着蜗牛的巧劲儿一直在顺势而变,不变的是,蜗牛因书而收获的欢喜。

06

自救不是独立书店唯一的课题。

自救以外,写书、出书、看书等图书产业链上的每一环都与书店的命运息息相关。

“读者看似好像一开始是得到了实惠,因为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书。但是再等一等,他可能就没有书可买。”李苏皖和蜗牛在思考行业现状时,把书店的困境看成是结构性的问题。

在他们看来,在国内,互联网电商在图书行业的发展不受限制,比如做电商的促销折扣不能低于多少、新书出版半年以内按照原价销售等等。由于国内没有原价保护政策,书店从出版社买书的进货价甚至要高于电商的零售价格,这也导致包括“码字人”在内的一些民营实体书店为了生存,不得不从电商渠道进货。

实体书店命运下行,必然对其上游进行倒逼——出版社的利润空间也在变低。

如今,图书打折已成定势,出版社为了低价销售还能赚取利润,不得不提高图书定价,以给发行商和零售商更大的折扣。而能拿到更高折扣的零售商,又会率先发动新一轮价格战……由此恶性循环下去。

与此同时,出版社会进一步压缩作者的报酬,从而影响其创作热情。 最终的结果,是出版产业链条上各环节都造成伤害。

或者是想为图书行业多尽一份力,蜗牛把视线望向了汉声出版社。

汉声是中国台湾一家较为小众的优质出版社,专做传统文化品类的书籍。蜗牛早在2017年就开始接触并销售汉声的书,因着对汉声做书精神的钦佩,她每次外出摆摊都会带上汉声的书做集中展示。2019年初,乐开重新恢复实体店后,举办的第一个主题展便是关于汉声的“衔接传统与现代的汉声主题展”,后来还为汉声策划了多次「书+X」主题展和线下分享会。

iAnmue2.jpg!web

今年,庄见果也成了汉声出版社的合作者之一。这于他收书而言,是件好事。但对于他和一众旧书书店老板来说,失望的事也很多。

继上海的鬼市关停后,文庙书市也暂时关停了,文庙书市原本计划开到三月底,要进行重新装修,工期估计为两年,但疫情一来,年后就没再开过了。庄见果没能赶上年前的最后一场书市。

去书市淘书,与上门收书又不一样,去鬼市更有淘到宝物的机会。鬼市是上海一处旧书批发集市,一周办一次,一般从凌晨一点开始,直到天亮结束。次日从清晨七点半到下午,鬼市撤出,改为文庙书市,中间无缝衔接。

以前“犀牛书店”在丽园路的时候,庄见果会在每周六傍晚睡几个小时,蓄好精力,晚上11点多出发去鬼市。

夏日时候,鬼市人最多,说是络绎不绝也不为过。前去淘书的书店老板不少,见了面,倒不疏离,庄见果常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

鬼市上“抢书”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即摊主出摊,麻袋放到地上,大家就争先来拆麻袋,抢着第一个翻看。争个前头的顺序,就赢了一半,因为鬼市的规矩是——别人拿在手上的书,哪怕你再想要,也不能说话,不能坏别人的事。

庄见果常常挤不过,总有几个身材胖胖的人挤在他前面,他不心急。庄见果形容自己是快刀斩乱麻的风格,收到好书,就迅速买下,然后拿着宝贝继续搜罗,走路也好走出雀跃的步伐,熬到早上逛逛文庙,再回书店睡一两个小时,便起来开店。

如今,这般幸福的日子戛然而止。“有人组织重建一个书市,目前还没有确切的声音,”庄见果说道。

庄见果有一个愿望,他想把“犀牛书店”开到街边或者商业园区里头去,如果未来连犀牛已有的落脚处也失去,或者书店倒闭,他就当个行脚僧,去不同的城市逛书店和旧书摊,一边线上售书,一边行走江湖。

李苏皖、蜗牛与庄见果,这些独立书店的老板们,无一人相信实体书店会有彻底消亡的那一天,他们和他们的书店各有各的性情,各有各的骨头,而这样的书店老板还有很多。

“书籍的聚散,我觉得很美妙。以前有人提到过一个‘鲸落’的说法,鲸鱼死后,它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很多学者、藏书家去世后,他的藏书散出,也能惠及很多人,旧书店收到书,又卖给需要的人。”这是庄见果品出的书的味道。

聚散讲求缘分,人与人如此,书与人同样如此。无论互联网如何改变世界,但总有这样一群人,以及更多爱书的人,珍惜着自己与书的缘分,祈祷它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乃至绵延不绝。

注:本文图片分别由受访者李苏皖、蜗牛和庄见果提供。


About Joyk


Aggregate valuable and interesting links.
Joyk means Joy of geeK